只是，这样的“对不起”究竟有何意义呢？魏晟鋆的付出，岂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便可一言蔽之的？
    月泠的心如刀绞，既为魏晟鋆，也为当年的自己，更为这两个被命运无情捉弄的可怜人儿。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内心的痛楚，继续凝视着那回忆的画面：
    高塔之上，小月泠同样目光痴痴，穿越了层层兵甲，牢牢锁定在那被御林军围困的孤独身影上。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扑扑簌簌地往下掉。每一滴都承载着无限愧疚与悔意。
    她手边紧紧牵着的，正是她耗尽心血、历经千辛万苦才救出来的月清。月清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惊恐与不安，但那双眸子却充满了对小月泠的依赖与信任。
    月清水润清澈的大眼睛看看小月泠，轻轻晃动她的手臂，故作老成的安慰道：“姑姑别哭，昭仁帝和他的太子贪得无厌，作恶在先，死有余辜。”
    听见身边孩子的话语，小月泠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轻声问道：“你恨晟鋆哥哥，当天没来救我们吗？”
    月清想了想，摇摇头道：“晟鋆哥哥那么喜欢姑姑，定然不是有意不来救我们的。他不来，定然是身不由己，姑姑不要怨晟鋆哥哥！”
    听着这话，小月泠满眼酸涩的看了看这早慧的侄儿，轻声呢喃道：“爷爷，三岁稚儿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何要认死理呢？你是想让他给我们月氏陪葬吗？可我不能呀……我不能让他陷入这无尽的仇恨和痛苦中……”
    月清扯了扯小月泠的手：“姑姑，今日晟鋆哥哥的行为好生奇怪，你是不是为了救清儿，给晟鋆哥哥用了魅功？”
    小月泠听闻这话，脸色更白了，轻声道：“不仅仅是魅功，还有寒冰符！”
    月清听闻一惊：“姑姑，你要将晟鋆哥哥变成傀儡……姑姑，我不想让晟鋆哥哥死……”
    小月泠咬了咬唇，将月清揽入怀中，轻声说道：“若有将来，清儿一定不要忘记晟鋆哥哥的好！姑姑的噬心蛊给了一只在他体内，半刻钟后会助他恢复神志，希望能助他渡过此劫！”
    月清眨着水汪汪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月泠，这姑侄俩的眼睛极为相似，水润清澈，波光潋滟。
    只是此刻这潋滟的眸中瞬间浮上了水雾，哽咽的：“姑姑，没有本命蛊你会死的。”
    月泠柔声哄到：“姑姑体内还有一只呢！姑姑不会有事的，姑姑还要陪着清儿长大！”
    月清听闻这话，似被安慰到了，用力的点点头：
    “清儿明白，晟鋆哥哥在姑姑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姑姑为了救清儿，不惜舍弃了与晟鋆哥哥的情感，这份恩情清儿将永远铭记于心。而晟鋆哥哥为了我们，背负了弑父杀兄的沉重罪名，成为了家国不容的罪人。
    等清儿长大，定会用尽我的全部，加倍对晟鋆哥哥好，以回报他的深情厚意和牺牲。我要让他知道，他的付出与牺牲，清儿都深深感激，永远不会忘记。”
    月泠看着这个懂事的小侄儿，擦干眼泪，露出一抹笑容，柔声说道：“抱紧姑姑，我们走。”
    然而，就在此刻，一阵带着诡异咒音的骨笛声突然传入小月泠的耳中，她脸色骤变，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地望向远处的山脉。那骨笛声，如同来自幽冥的呼唤，让人心生寒意。
    月清惊声道：“太爷爷吹响了兽骨笛！兽骨笛催动寒冰符，战死方休！姑姑，你的本命蛊也解不开这寒冰符了！晟鋆哥哥一人面对如此众多的御林军，纵然他是战神，也是寡不敌众啊！太爷爷难道真的要晟鋆哥哥的命吗？”
    月泠眼中满是痛楚：“爷爷是在迁怒他，清儿，我们帮帮晟鋆哥哥可好。”
    “好。有野心的是那不仁的昭仁帝，屠我月氏的是那狗太子和那巫女，并不是晟鋆哥哥。”月清眼神清澈而坚定的看着月泠。
    小月泠看着这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勾了勾唇角，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欣慰也有苦涩。
    小月泠一声清啸，刹那间，一只通体雪白、翼展遮天的大鹏鸟自天际俯冲而下，其势如虹，震撼人心。
    月泠凝视着这只大鹏鸟，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榕园中那只日行千里的神鸟吗？她猛然忆起，这竟是她自幼抚养长大的伙伴，也是她的专属坐骑。想不到，榕园中的那只大鸟，竟然与她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回忆的画面中，小月泠蹲下身背上月清，一跃而起，稳稳地骑在了大鹏鸟的背上。
    然而，就在这时，魏晟鋆突然双手抱头，眼眶渐渐染上血红，眼神变得嗜血而狠戾，脸上满是痛苦与挣扎。刀光一闪，距离他最近的几人还未发出任何声响，便已倒地身亡，滚烫的鲜血喷洒在了魏晟鋆的身上。
    原本只是围困魏晟鋆的御林军，在他杀掉第一个御林军时，纷纷拔出佩刀向他攻来。
    然而，魏晟鋆却如同感觉不到痛一般，任凭刀剑往自己身上袭来，他依旧不避不退，宛如一台杀人的机器。寒冰符在兽骨笛的催动下，迫使魏晟鋆陷入了疯狂的杀戮之中，笛声不止，杀戮便不止。
    月泠万万想不到，灭族的仇恨已经让老族长失去了理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魏晟鋆。
    御林军与魏晟鋆杀得昏天黑地，而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众人的头顶。
    小月泠掏出一根小巧的玉笛放在唇边吹响，那清悦的笛音如同一道惊雷在魏晟鋆耳边炸开。瞬间，他血红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但随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数十把大刀向他砍来，情况危急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清悦高亢的鸟鸣声响起。大鹏鸟如同天降神兵般朝着魏晟鋆俯冲而来，巨大的翅膀将御林军扇得七零八落，原本冲着魏晟鋆而来的刀纷纷偏离了方向。
    小月泠稍稍舒了口气，她侧身伸出手将魏晟鋆拉上鸟背。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一支利箭从小月泠身后破空而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魏晟鋆身上，勉强避开要害部位，但箭羽还是狠狠地射进了她的右肩。
    小月泠闷哼一声，但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她咬紧牙关，轻呵一声：“大鹏，抓住他，我们走。”大鹏鸟轻鸣一声，用它那巨大尖锐的爪子将魏晟鋆抓起，然后冲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