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苍海真是许久未有过今日这般阴沉的天气了。”
古月族的长老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南苍海,脸上忧虑重重。
天边渐起低压压的黑云,而那云层之间夹杂着频繁闪烁的雷点。压抑又恐怖的范围正慢慢吞噬着南苍海。
南苍海的暴风雨可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
从天上一道道劈下来的雷电,其威力堪比飞升时的雷劫一般。
可以想象,一道雷劫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更别提这密密麻麻,宛若无休无止的闪电。
海风咆哮,游船皆已回岸。
古月族上下早已做好了防备。
此刻月姝站在观海台之上,神情莫测,似是心事重重一般。
而一旁的古月族长老也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那位上神可否出了南苍海。”
不知那位上神可寻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月姝凝视着滚动的云层与翻涌的海浪,眉头皱了一瞬。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江绾卿对她说的那句话。
江绾卿在离开时所说的,她非古月族的主,而是客……
月姝:“长老,你觉得那位上神如何?”
古月族长老不知为何月姝会在这时候提起他对那位上神的看法,但月姝出来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长老思索了一番反问道:“你可是想问,那位上神是否与从前的神族一样?”
月姝转过头来,看向他说道:“长老是古月族为数不多的见过神族,也目睹神族的陨落之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新神诞生。”
长老:“世间万千变化无穷无尽,但冥冥之中,自有一个定数。”
像他们这种百年千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的长命神仙来说,见惯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生百态,世事无常。更加确信命运是既定的存在。
况且窥探过去未来,对于一些法力高深的人来说,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但,也正因如此。命运才更显得冰冷无情。
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定数,无论是神,仙,妖,魔,亦或是人。
长老:“自然也无人能窥探到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月姝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恍惚与迷茫,她喃喃低语:“如此说来命运指引,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既定会发生的,未来无法阻止也无法避免,就如同有人正在谱写命运一般。”
即便是神族那样强大的存在,也会在顷刻间陨落消失,无法逃离命运的掌握。
那么其他人呢?自然这世间没有人能逃脱。
长老听了月姝的话顿了一顿,语气忽然沉闷仿佛暗藏玄机一般,“话虽如此,但这世上也有不少不信命之人。他们不信天,不信命,唯一信的便是自己的这双手和脚下切切实实踩得这条路……”
“你问我那位上神如何?在我看来,那位上神便是不信命的人。”
不信命,所以要自己亲手掌控命运的人吗?
月姝这一刻似乎明白了江绾卿为何与她所想象中的神明有所不同了。
飞升成神,若是她向天下昭告新神的诞生,届时,四海之内,八荒之中,效忠于她的人将不计其数。她完全可以利用神族留下来的一切,包括古月族。
江绾卿完全可以以神族的名义命令古月族奉她为主,为她效忠。
可是江绾卿却并未提过一次。
江绾卿,在走她的路。
随着一声极近的巨响,硕大的雨滴落进海里,被翻滚的海浪全部吞噬。
天仿佛要塌了下来,雨成瀑布倾泻而下,天与海仿佛将融为一体。
视线模糊不清,在雨幕之中除了百丈高的海浪,再无其他。
这是江绾卿所选的一条极为凶险的路。
……
月姝在担心江绾卿的安危,殊不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正是江绾卿所等待已久的。
在南苍海的深处天地并非昏暗一片,极为厚重的云层在上方聚集,却从其中露出一束天光来。
光束直直照射到海面之上,宛若一道天梯落下。
在光束的百米范围之内,像是有道屏障阻隔了翻涌的海浪和倾盆而下的大雨,阻隔了一切。
巨浪不断冲向天空,如巨兽想要将人拖进深海。
而那唯一的光芒就如同在末日中,最后的净土,是生的希望。
然而这“生的希望”却被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阻拦。
就在这时,一支轻巧的行舟在海浪之中若隐若现,像是不断被海浪吞噬又被抛出海面一般。
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它始终未沾染一滴水,有一股力量从下而上托浮起它,像是轻飘飘的羽毛随水逐流。
忽而那支小舟变成了一柄剑。
通体如玉,剑刃泛着寒光。古老的金纹如同攀枝错节的藤蔓布满剑身,明亮的金与暗深的红交织的力量如同有生命般顺着纹路缓慢的蔓延,究其力量的源头则与握着剑柄的那只手紧密相连。
那是一只白皙又纤细的手,纤细却有力。那把剑如同嵌在她手上,与她融为一体。
剑劈开了百米高的巨浪,海水被冲向两边奔涌而去。
一条路,被流光剑硬生生地劈了出来。
而在这条路的中央,江绾卿手持利剑,乘风而行。墨发在风中抛出一条弧线,衣袂咧咧作响,那暗红的衣袍如同四周的海浪般翻涌。
在擎天的海浪之中,宛若末世的风雨之下,江绾卿像是被卷入的一粒尘埃,顷刻便会被吞噬。
逃离是唯一的选择。
而江绾卿抬头眼神锁住那一束从云层射下的光来,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来。
那笑容与周遭绝望黑暗的气氛截然不同。
“天上白玉京……”
自天上倾倒而下的光束,宛若割裂时空抛下的一条绳索,那便是通往白玉京的路。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白玉京。
“流光,今日叩响这白玉京的大门,从此天上地下,古往今来,你便是天下第一剑。”
她的声音混杂在这汹涌咆哮的海浪声中,但却并未被这海浪声所掩盖,反而无比清晰。
狂风暴雨不曾染湿她的衣袖一丝一毫。
江绾卿单手结印,赤金色的光环从四方升起,转动的符文发出阵阵轰鸣,如远古传来的低吟。
汹涌骇人的深海,在此刻仿佛将她托起。
神力外倾,流光剑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嗡嗡的剑鸣令人心生寒意。
金色的瞳孔瞬间竖起,江绾卿脚踏风雨,双手握剑,直刺那道屏障。
“一剑,勘破这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