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秉衍凝眸锁视着眼前之人,对于他所言并不否认,直言道:“你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何来冒犯一说。”
京兆府尹见丞相大人并未因此而生气,心中倒是舒缓几分,他微微抬眸,偷偷地看了一眼,心中已有了几分揣测。
看样子,在这件事上,外界的传言,多半都是真的。
岂是,从一早他应丞相夫人的话,来丞相府处理那件事,他就有所猜测。
那苏婳不管怎样,都是丞相府嫡长女,丞相夫人身为当家主母,又是苏婳的继母,怎就那样急不可耐的将京郊之外发生的那件事定性?
死了一个马夫而已,当下并不能证明苏婳就出事,丞相夫人那做法,仿佛就像是事先知道了结果一样。
而昨日在昭华大长公主的寿宴上,苏婳的表现,一鸣惊人,名冠京城,彻底颠覆掉从前落在苏婳身上的那些不好的一面。
所谓无才无貌无德,却是惊才绝艳之辈。
丞相府的马车,还是相府嫡长女乘坐,纵然是那马夫真有问题,谁又敢真的动手。
外头传言为真,相府后宅的纷争,那才是真有意思。
于府中子女上,竟然好名声都只在自己儿女上,正室嫡女就那般对待,丞相夫人这个继室,多年在外美名,竟是虚假低劣到了极致。
当然,他也不可能当着丞相大人的面,去多嘴。
更何况,即便那些事都分属内宅,可丞相大人作为相府真正的当家做主的人,岂能真不知道内情。
只能说是丞相大人,一直以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秉衍扫了眼站定在面前的人,冷冷道:“你先下去吧,想来你也是有分寸的,在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京兆府尹自不敢多言,躬身一礼,“是,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苏秉衍拂了拂手,京兆府尹便从这退了出去。
京兆府尹走出来,迎头就见一人过来,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宫里来的人。
也是,京城流言纷纷,又是涉及到当朝丞相,宫里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书房内。
苏秉衍见到来人,乃是在皇上的勤政殿伺候的宫人,是徐公公调教的手下。
那宦官朝着苏秉衍恭恭敬敬的行着礼,“奴才参见丞相大人。”
苏秉衍:“公公无需多礼。”
那宦官起身,也未含糊,当即就将徐公公命他来传达的话,悉数告知丞相大人。
苏秉衍听完,微微皱眉,他道:“有劳公公回话,请皇上放心,微臣会将事情都处理好。”
那宦官道:“丞相大人,皇上还有一句话。”
苏秉衍:“公公直说即可。”
那宦官认真道:“皇上说,丞相大人乃百官之首,是皇上左膀右臂,丞相府断不能被流言所困,若丞相夫人是不堪用的,丞相大人当弃则弃。”
苏秉衍听完这话,皇上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眼前这事,若不能顺利解决,朱氏就将成为一枚弃子,抛出去,将这件事了结。
“是,皇上的话,微臣明白。”
那宦官道:“丞相大人,外头流言纷扰,已有短短半日,已有鼎沸之势,持续发酵下去,后面只会越难收场,丞相大人得尽快了。”
苏秉衍:“你且去吧。”
那宦官终归没有多言,就只说道:“是,奴才告退。”
待到宫里的人走后。
苏秉衍看向身旁的人,问道:“贺管家,大小姐在府中没?”
贺管家道:“相爷,大小姐和沈家三位少爷一起用过午膳后,送三位表少爷出府之后,也出府去了。”
“后来马夫回话说,大小姐去药王阁,然后遇到了宁王殿下,宁王殿下邀请大小姐去了宁王府一游,说是宁王殿下待会儿会亲自送大小姐回府。”
苏秉衍皱眉闭眼,“她和靖王的婚事毁了,转头和宁王立下婚约,倒不想,这段婚约,她还真是中意了。”
贺管家侍立在旁,听着相爷的话,他也不好多言别的。
苏秉衍:“你说,今日种种爆发,是不是我这些年都错了。”
贺管家:“相爷身在朝堂之上,政务繁忙,哪有那么多工夫管那么多,相爷从来都没有错。”
苏秉衍:“是吗?”
贺管家:“是。”
苏秉衍冷冷一笑,“我没错,那就只能是朱氏的错。”
贺管家瞬间沉默。
苏秉衍:“去告诉门口的守卫,若大小姐回来,让她直接来青松院见我。”
贺管家应着声“是”,然后就从书房内退了出去。
苏秉衍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此前已让京兆府那边,利用那马夫的事,想要将此事压制下去,非但没能,反而还反弹的更甚,这事儿注定就不能草草了事了。
屋外天色暗淡,只剩天边一抹仅剩的余晖,还有一缕微光。
苏秉衍未在书房多留,起身出了书房,也未再去见他母亲,就往他的青松院去。
……
福熙堂。
许嬷嬷走进来,在老夫人跟前,轻声说道:“老夫人,相爷已经回青松院了,刚才京兆府尹离开后,宫里来了人去见了相爷,听外头的人说,相爷吩咐,让大小姐一回府,就去青松院见相爷。”
苏老夫人面色一沉,凝声道:“今日这事儿,恐是不能善了了。”
许嬷嬷:“老夫人,您是说,夫人那层,要保不住?”
苏老夫人:“宫里都派人来了,可见外头的非议有多厉害,皇上是不会允许自己手下的重臣,背上那些非议。”
许嬷嬷:“所以那宫里来的人,是皇上派来提醒相爷的,相爷这时候要做撇清关系,就得……老夫人,那岂不是说,夫人那层,将沦为一枚弃子,老夫人这些年落在上头的心血……”
苏老夫人:“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
许嬷嬷:“老夫人,那您可还要保全夫人吗?”
“我保不保,这局都输了,苏婳为自己正名,偏是咱们下手又失手,外头物议如沸,再做手脚,就太显眼。”苏老夫人沉叹一声,“真是没想到,她能做到这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