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决岭本意是先去养心殿见皇帝,但萧决衡说皇帝现在在凤仪宫。
这一点萧决岭不会怀疑对方,萧决衡是皇后亲子,皇后肯定是事先跟他递了消息的。
凤仪宫内。
如萧决衡所言,皇帝和皇后面对面坐在榻上,不知在说什么,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
萧决岭和萧决衡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两人同时开口。
“难得见你们二人一同出现。”皇帝率先开口,“坐吧。”
话音落下,宫女拿来凳子,意外的是,萧决衡先一步坐到了离皇后稍远的凳子,萧决岭迟疑了片刻,坐在了皇后身边。
萧决岭坐下,皇后一脸慈祥的看着他,关切得很,“岭儿长大了,听你父皇说此次都是你的功劳。”
“外头对你赞誉颇多呢。”
萧决岭浅浅一笑,“都是托父皇母后的福,儿臣不敢居功。”
“此次你能平安归来,朕甚感欣慰。”皇帝微笑着看向萧决岭,“你给朕上的奏折朕都看了,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萧决岭看着皇帝,他自然知道皇帝这是话里有话,彼此都心知肚明,萧决岭沉思片刻,“朝中之事皆由父皇做主,儿臣不懂这些。”
在回京的路上,他已经把工部贪污造船款的证据一一送回了京城,可皇帝一直没有表态,也未曾对外提起,他估摸着,皇帝是想悄悄料理了这事,不让其牵连到别人。
萧决岭话音落下,皇帝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考究,两人之间的氛围略显怪异,皇后和萧决衡不明所以,彼此对视一眼,旋即皇后立刻打圆场。
“皇上,今日是中秋,朝政的事还是放一放吧,岭儿刚回来,也让他歇歇。”
皇后说完,萧决衡又补充道:“是啊父皇,九皇弟第一次做这些事,就是有什么岔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萧决衡只以为皇帝耿耿于怀刘锋的死,对萧决岭生了龃龉,他现在要拉拢萧决岭,自然要替他说好话。
可他不知道的是,皇帝在乎的哪是刘锋的死,让他如鲠在喉的原因,是因为萧决岭这次的事办得太漂亮了,夺权,选将,安抚百姓,派兵讨伐海寇,调查工部贪污证据,他经手的每一环,都有条不紊,仿佛一切都在他得掌握之中。
那些控诉工部贪污的证据链,内容详尽,证据完整,严谨得根本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倒是比刑部那些老油条还谨慎、老辣。
他从来不知道,萧决岭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以前究竟是他被蒙蔽了双眼,还是萧决岭刻意隐藏锋芒?
皇帝想不通,他不禁想到了当年萧决岭出生时钦天监的话,煞星转世,与自己命格不合,这个不合,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有威胁呢?
皇帝心中疑问,不过他很快压了下去,看萧决岭的眼神也正常了,“也是,今日咱们不谈这些。”
见皇帝面色缓和,皇后又笑着说道:“皇上,臣妾想着,岭儿今年也二十了,是不是该娶一位王妃了?”
“岭儿封王已久,后院无人打理,也该寻个人帮衬着才是。”
皇后看着皇帝,皇帝看向萧决岭,“你母后为你考虑,你觉得呢?”
萧决岭面露喜色,但心中冷笑,“婚姻大事,全凭父皇母后做主。”
对于他的回答,皇帝略显诧异,似乎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了,他看向皇后,“皇后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皇后笑道:“臣妾的意思是把适龄女子都招到宫里来,让岭儿自己选,咱们喜欢的万一岭儿不喜欢怎么办?那不是害了岭儿吗?”
皇帝点头,“不错,那就按皇后的意思办吧。”
萧决岭也笑着跪下谢恩,“多谢父皇母后。”
“恭喜九皇弟了。”萧决衡开口,“才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要指婚了,九皇弟真是双喜临门啊。”
萧决岭站起来,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看萧决衡,只见后者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多谢大皇兄。”
皇后和萧决衡心里的小算盘他会看不出来?
想用婚事拿捏他,那他们就碰一碰,看谁最后得不偿失。
这话说完没一会,凤仪宫的下人就来禀告说怀王和贵妃来了。
自从刘锋死后,贵妃就一病好几个月,最近才好起来,如今见着,脸上还是带着病容。
萧决启自上次因为赫连玉儿的事被皇帝训斥后,沉寂了好几个月,最近才又开始在皇帝面前蹦跶。
见到萧决岭,他倒不似萧决衡那样热络,但也不似往常那样冷淡,他比萧决衡看得清楚,他知道萧决岭不像看上去那样无害。
赫连玉儿的事他事后仔细反思过,排除自己身边人走漏消息的可能,再排除萧决衡那个废物脑子,唯一能解释得通就是有人一早掌握了他这个把柄,然后捅到了皇帝面前。
也就是说,他悄然之间,有一股力量一直窥伺着京城,在他和萧决衡之间搅混水,最后伺机而动。
这个人有能力有手腕,最主要的他在暗处,掌握着京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他或许不能确定这个人是谁,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谁获利最多,谁的嫌疑就最大。
而萧决岭,此刻正是被怀疑的对象。
“九皇弟大胜归来,为兄还未道谢,在此贺过了。”萧决启说道。
他话音落下,贵妃也忙笑着说:“九皇子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臣妾经验丰富的兄长不曾成功的事,九皇子短短几个月就成功了,听说如今东南府无人不歌颂明王殿下呢。”
贵妃的话明显在挑拨离间,萧决岭轻瞥了一眼皇帝,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已经沉了好几分。
萧决岭:“贵妃娘娘怕不是听岔了,儿臣刚从东南府回来,那里百姓日日歌颂父皇,就连小孩子嘴里唱的童谣都是‘国有徽永,天下大同’,老百姓都在感恩父皇的仁政呢。”
徽永是皇帝的国号,意寓这恢宏长久。
萧决岭有备而来,说着又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本抄录的册子,“这一路上儿臣听到了不少歌颂父皇的话,便让人收集了下来,儿臣亲自抄录了这本册子,本想在今夜的宴会上献给父皇博父皇一笑,没想到贵妃娘娘先把话说到这里了。”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好,笑意深达眼底,翻了翻册子,更是开怀大笑,“岭儿有心了。”
作为一个皇帝,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明君,想得到百姓和天下人的认可,萧决岭这个礼送得正中他的下怀。
在场谁都没料到萧决岭竟然还有这么一招,皆是一愣,贵妃的脸色最为难看,她明明是想给萧决岭挖坑的,不成想反倒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皇后笑得勉强,硬着头皮夸,“岭儿对父皇的孝心真是感人,收集这些怕也要费一番功夫吧。”
皇后说完,萧决衡立刻说道:“皇弟孝心,为兄自愧不如啊。”
萧决启也跟着开口,“九皇弟这个贺礼,可是把我的贺礼都比下去了呢,父皇爱戴百姓,如今百姓歌颂父皇,便是没有比这更好的贺礼了。”
萧决岭微笑着把屋子里的人都扫一眼,看他们明明恨得牙痒痒但还是不得不说这些奉承的话,他就觉得爽。
“只要能让父皇开心,便不怕费事。”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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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这份贺礼得了皇帝的眼,这天晚上萧决岭非常受皇帝青睐,就连席位,都安排在了离皇帝最近的地方,以往这个位置,都是老大老二轮流坐的,不曾想还有他萧决岭坐的时候。
宴会歌舞升平,萧决岭自顾自的喝酒,无视那些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那些恶毒的、探究的、好奇的,统统跟他无关。
他想路晚岑了,非常想,想到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明王府。
宴会过半,他借着透气的由头离开了宴会厅。
琼芳台的景色美不胜收,可谓一步一景,可他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路晚岑有没有想他呢?
应该会想吧,出门的时候那么担心他,那么紧张他的,分开这么久了,肯定想得不行,会不会茶不思饭不想呢,啧,还是不要吧,她要好好——
“九皇弟好情致,可这满月独享有什么乐趣呢?”
萧决岭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他抬眸一瞧,是正朝他走近的萧决启。
不自己享受月光,难不成还跟你一个男的一起看月亮吗?
萧决岭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二皇兄一个人,月色甚美,怎么不带着王妃一起?”
萧决启面色一凝,看萧决岭的眼神紧了几分,试图在他眸子里找到些什么东西。
“王妃不胜酒力,已经在宫中歇下了。”萧决启莞尔一笑,“不过本王倒是听说父皇母后要给你选妃了,恭喜皇弟了。”
“不知道皇弟会中意谁家的姑娘呢?听说皇后娘娘的母家,正好有一个适龄的侄女,若是九皇弟能娶了她,那往后的日子,可就好多了。”
“是吗?”萧决岭佯装欣喜的样子,“那就借二皇兄吉言了。”
萧决启:“父皇看重皇嗣,九皇弟可要加油啊,为父皇再诞下一位皇孙。”
萧决岭笑笑,“臣弟福薄,不比二皇兄子嗣昌茂,一个接一个的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
这一刻,萧决启脸上的从容被撕裂,他几乎可以断定,萧决岭就是那个第三股力量,往前种种,一定都有他的手笔。
他脸上的戒备被萧决岭轻易捕捉到,对此,萧决岭毫不在意,入局这么久,若是一直见不得光,那就太没意思了。
“月色尚佳,二皇兄抓紧欣赏吧,不然...要天亮了。”
说完,萧决岭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天晚上,宴会持续到了很晚才结束。
萧决衡和萧决启在宫中都有单独的院子,萧决岭没有,他只能出宫回明王府。
陈复起在王府大门口候着,一看见马车,他立刻上前,把萧决岭搀扶着下马车。
萧决岭已经有了醉意,但好在人还清醒,“阿岑呢?”
陈复起:“已经快二更天了,路侍卫都歇下了。”
“本王去看看。”
陈复起本想拦着,大晚上去姑娘家的闺房,传出去可怎么好,可他哪里拦得住。
萧决岭脚步飞快,没一会就走到了路晚岑住的角房,站在角房门口,他转头朝陈复起‘嘘’一声,旋即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月色正好,把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清晰不已。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路晚岑根本不在床上,床上的被褥好好的叠放着,根本没人睡过的痕迹。
“人呢?”萧决岭嘀咕一声,突然紧张了起来,转身急急出了屋子。
陈复起守在门口,本来是在心里骂萧决岭禽兽不如的,可才骂两句,就看见萧决岭黑着脸走了出来。
“王爷?”
萧决岭没理他,又加快了脚步往自己屋子去。
终于,在他推门看见斜倚在榻上睡得正香的身影时,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走到路晚岑身边,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柔情似水,眼里满是荡起的涟漪。
陈复起见状,站在门口压低声音说:“热水已经备好了,王爷有事再吩咐奴才。”
说完,他识趣的把门关上。
路晚岑本来睡得正好,但不知是被熏的还是被打扰,她摸了摸鼻子,眉也蹙了起来。
萧决岭见状,连忙收回手,不敢把人吵醒了,否则她肯定闹着回自己屋子了。
他沐浴很快,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他就穿着长袍出来了,他轻轻抱起路晚岑,把她放到了床上,随即自己也躺了上去。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昏昏暗暗的,可这并不妨碍萧决岭偷窥,也不妨碍他偷香,一个不够,两个也不够,三个、四个...不管多少个好像都不够。
嘴唇想亲一口,鼻子也想亲一口,脸颊想亲好几口,眼睛也要亲,额头也要亲,就连头发丝他都不想放过。
他就做登徒子了,两人已经名正言顺了,他就亲了怎么样。
路晚岑这一觉越睡越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动她,可今天晚上的床好像特别好睡,让她舍不得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