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承安暂时没有上场,也无需他上场。
他只是默默坐在单独为他准备的台座之上,一边欣赏一边品酒。
远远的,他眯眼瞥了一下看台远处密密麻麻服侍的宫人们。
最远处的帐篷前方,零零散散站着一些身穿白色麻布裙、浅蓝色围兜的女子。
那是医女署的医女。
就是距离太远了,他有些分不清哪个是云简。
忽地,远远的那处帐篷帘子一掀,弯腰出来一个女子,虽然隔的极远,游承安还是身子一震,忽地瞪大了双眸。
他以为这么远,即使云简在人群里自己也认不出来。
但是,那道倩影一掀帘子,他便知道,那必定是云简无疑。
原来心中装着一个人,便是她的轮廓,她走路的姿势,都牢牢刻在自己心里。
于万千人中都能一眼认出。
身旁的太子在游承安忽地直起身子那一刻,便看到了这一幕。
太子端起酒盏轻轻啜饮一口,忍不住勾唇浅笑。
......
场上赛事正酣,但气氛却有些沉重。
因着南诏大王子身后那个个子颇高的挺拔护卫,竟然一连打败了五六位大乾勇士。
这其中不乏军中悍将。
大乾这边的大臣们义愤填膺,都很不满这个一脸傲气的青年。
很多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游承安这边。
南诏大王子阿杰图哈哈大笑,嚣张开口道:
“难道大乾就没有能臣良将了吗?连我一个护卫也打不过?”
众人窃窃私语,坐在最上首的圣上也拧起了眉,将视线投向了游承安这边。
游承安少年英雄,早在十七岁就以一柄玄铁弯刀挑战当时众位军中好手,从无败绩。
所以在场的大乾王公贵族,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但游承安却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迟迟不肯自请上场。
圣上眉头一皱,正准备开口让游承安下场应战。
而南诏国大王子阿杰图又准备嘲笑一番大乾无能将。
三皇子倏地从右上首的席位站起了身,从旁侧侍卫的手中抽过一支红缨枪,吼道:
“我来!”
三皇子刚刚及冠,少年人热血澎湃,最是受不得这种激将法。
三两步便迈下了高台。
坐在最上首的圣上来不及阻止,他便站在了比武台中央。
他眸光中全是狠厉之色,刚刚长成的身体积蓄着力量,红缨枪一横,便和对面那气度不凡的挺拔护卫对上了手。
那护卫大三皇子两三岁的样子,明显下盘更稳,基本功更加扎实。
不仅如此,他手上长枪灵巧异常,激得三皇子没几下便落了下风。
一枪激荡而来,三皇子李奉霖险险避过这一枪,登时冷汗直冒。
一股怒意从脚底冒上来,直冲李奉霖的头顶。
一个护卫而已!
李奉霖眸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趁着二人双枪相交,一声激荡,纷纷向后跳去的瞬间......
他横起袖筒,一根袖箭激射而去!
对面的护卫没料到李奉霖竟然出暗器,一时不防,肩膀被那袖箭擦肩而过。
场下瞬间一片哗然。
身为皇子竟然在堂堂正正的比武场上出暗器,南诏那边的使臣们纷纷抗议起来。
南诏大王子更是倏地起身,眸色严肃的紧盯着场上的护卫。
大乾这边虽然屏气凝息,不敢作声,但心中也都有些为自家皇子的行为不耻。
这位气度卓绝的护卫本来躲了一下的,那暗器只是将他的臂膀划伤了一道,轻伤而已。
可是,接下来他和李奉霖的比试中,却渐渐感觉到脚步沉滞,提枪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过三五招,他便败下阵来。
李奉霖横枪支在那护卫颈侧,勾唇露出轻蔑一笑。
“认输吗?”
那护卫却神色冰冷,狠狠将他盯着,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你下作!竟敢在袖箭上下毒!”
三皇子李奉霖猛地将那枪尖逼近护卫脖颈皮肤,不屑道:
“闭嘴!凭你也配和本皇子比武!我没一枪要了你的命便算今日给你家大王子面子!”
“你找死!”
两人瞬间吵了起来,场下来人赶忙将这二人拉开。
刚一下场,大王子阿杰图便赶忙迎上前来,扶着那护卫下了场。
一国王子如此关心对待一个护卫,众人都有些诧异。
医女署这边见状,马上应召赶了过来,孙医正带着云简,快速上前给那护卫包扎。
场下帐篷边已经摆好了担架床,南诏的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将那护卫抬了上去。
也不离开,都警惕的看着云简和孙医正。
仿佛怕她们对这个护卫下手一样。
这护卫此刻脸色青白,额头冷汗直冒,可还在狠狠盯着场上得意洋洋的李奉霖。
云简没有错过他的眼神,但心中却有些奇怪。
这人不过是一个护卫,为何如此倨傲?
虽说三皇子使暗器,但他输给别国皇子,不至于如此嚣张不服气吧?
云简神色复杂,跟在孙医正身后,帮孙医正打下手。
孙医正先查看了伤口,连忙拿出随身的止血粉撒在伤口上。
那伤口虽然不很大,但却一直血流不止,此刻血滴滴答答,都将地面的草打湿了。
孙医正撒上去的止血药粉不一会儿就被血流冲散,毫无用处了。
孙医正越忙越慌,手都抖了起来,不小心捏痛了那护卫,被他一个肘击撞倒在一旁。
“不会治换别人来!”
他恶狠狠的冲孙医正道。
这人有了火气,发不到三皇子身上,却冲孙医正发火。
云简心中不屑。
但她还是不动声色的将孙医正掩在身后,上前垂首道:
“这位大人,你中的这毒,是从伤口向四周蔓延的,现在时间紧张,我需要给你将毒血挤出来。
若你执意要换个医师,等医师过来的时候,你这条胳膊也就废了。”
“你!”
他抬眸看向面前这个粗布麻衣也掩饰不住美貌的医女,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他可不想自己的胳膊被废掉,只能闭了嘴,伸出胳膊到云简的面前。
云简先是用布带将他胳膊伤口上方一寸的地方扎住,减缓血液流速。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丹丸,和身后的孙医正对过眼神,伸手塞进了那男人的嘴里。
男人被她一个大丹丸塞的一噎,却没敢再说什么,乖乖吃了下去。
南诏大王子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直到看到自家护卫的脸色逐渐好转,胳膊上的血也止住了,才稍稍放心。
他转而面向上首的皇帝,怒道:
“暗箭伤人!大乾皇子便是如此作风吗?
难道大乾连个能光明正大和我国武士较量的能人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