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温情脉脉,那头的贾宝玉还在跟宾客,举杯饮酒。
人人都恭贺他喜得娇妻,外人不知内情,也不知贾宝玉满心的苦涩,贾宝玉便笑着一杯又一杯的将这酒饮下肚,喝醉了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就能遗忘了。
薛蟠看着他这副失意的模样,不知怎的都有些同情他了。
但是他有什么值得自己同情的呢?
肆意妄为家里头宠着,要风是风,要雨是雨的。
薛蟠饮下杯中的酒,瞧了瞧天色,摇了摇头。
他已然不太清醒了,再喝下去,只怕要醉了,为了避免给母亲和妹妹,那麻烦薛潘便拍拍身旁小厮的臂膀,示意他扶自己回去。
那也没有去凑热闹的打算,毕竟闹婚房有什么好闹的,他可没有去看贾宝玉出丑的爱好。
劝酒的人都是有分寸的,看着贾宝玉一杯接一杯,好似不要命的喝,都纷纷止住了劝酒的动作,毕竟要是以贾宝玉这般来者不拒下决,只怕迟早会出事。
而不知怎的,替他挡酒的人竟一个也没有,方才薛潘算是一个,可是他现在这会已经离席了。
贾政急匆匆的赶过来,向周招的宾客鞠躬赔罪:“抱歉抱歉,我儿怕是喝多了,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叫我啊,因着饮多了酒,醉死过去倒头就睡,怕是要怠慢了新娘子了。”
贾元春嫩嫩的呆在自己的房里,方才他被两个丫鬟强制押解回来,一开始他还想要吵闹,只是被人捂住了嘴。
可是这会儿她却静静的坐在桌边上,也不说话,好像一瞬间被抽走了魂似的,阴沉沉的,别说看着还有些吓人。
怎么能不吓人呢?
贾元春清楚的认识到,此刻婚事已成外头宾客的喧嚣,贺喜之声不绝于耳,她的梦碎了。
跛足道士和癞头和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明明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可是关键时候却没一人顶得上用。
就连母亲也是坐在堂上,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拜了天地结为了夫妻,连阻止都没有。
贾元春这会儿倒是没想到,高堂之上还坐着康熙在康熙的注视底下,王夫人怎么可能会有动作?
要是真有动作,只怕王夫人也不用坐在高堂之上,直接被人拉下去了。
谁也不能阻止这场婚礼,要是在万岁爷的底线底下,婚礼还出了差错,那不是打万岁爷的脸是什么?
可是,如今的元春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有些往疯癫的模式发展了。
娘娘的梦碎了啊,抢了自己命数的贾迎春又被封为了贵妃,这叫人怎么受得了?
此刻对于这个疼爱的弟弟,贾元春心里头也说不上来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了?
以往风光的二房,现在竟都像一个笑话一般。从前父亲贾政好歹是个官身,如今却被万岁爷一撸到底,成了个白身。
而贾赦以往除了个爵位,哪样都叫人瞧不起,现在倒好了,竟也风光了起来,凭借着有一个贵妃的女儿,上哪都有人讨好他。
邢夫人在府上也不仅仅只是个透明人了,王熙凤背后好似有人人撑腰似的,腰杆子挺得更直了,也不再一味的奉承老太太。
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还没有离开,今日万岁爷好像会来府上吧,这到底是元春最后的机会了,旁人靠不上,那她就只有靠自己了。
甩了几个茶杯,装作是心发作的模样。一会儿要见母亲,一会儿要看大夫,元春就在屋里头闹腾了起来。
这两个丫鬟都是奉命来看住元春的,确保她不在贾宝玉的婚事上捣乱。
如今,婚事已经了结,两人的警惕心倒也放下了一些,毕竟此刻他们已完成任务完成了。
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冲着屋里说道着:“大小姐,您没事吧?”
“有事怎么没事?没见着我快死了吗?”
这副模样实在是不像有事的样子,可是随即屋里就传来哀嚎的声音。
清曼和柳红,对视一眼终归选择到屋里去瞧瞧,哪知一进屋迎接他们的,便是一个板凳。
还没来得及反抗呢,就昏死了过去。
此刻的元春宛如一个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恶鬼,心间有许多不平的事情,如今好不容容逃出来,要去夺回自己的一切的。
方才进到这个屋子里头来她就想通了,这个屋子是自己的闺房,想要再拼一把,只能拿出一些特别的手段来。
进行梳妆,随后取出梳妆匣底下垫着的那包东西,轻轻的喷洒在衣服上,这东西金贵,是元春在宫里头的时候从一个老宫女身上得来的,费了元春不少力气呢。
在身上撒药粉的时候元春用帕子把鼻子捂住了,以防自己将这东西吸进去,不然到时候那就真是丑态必出了。
这东西从来都是为康熙准备的,只是在宫里的时候德嫔看她看的很牢,甚至派了宫女来盯着她,是以元春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事情成了她就是下一个德嫔,不成那她就会和后宫里头那些爬床失败的宫女一个下场,成为辛者库里头的一个贱奴,到时候那才是真的完了。
可是现在的元春已经毫无办法了,宫中要她回去的心越加急迫了。
尤其是佟妃和德嫔知道迎春这个贱人已经 爬到他们头上去,成为贵妃了,往后见着贾迎春要行礼。
佟妃自觉身份高贵,向来都不把一些低分位的妃嫔放在眼里,这下要她对别人屈膝她怎么可能会愿意。
于是乎,见着元春就就没点动静,自己讨厌的女人还没进宫呢就压自己一头,往后进了宫万岁爷眼里哪里还有自己了?
催过没动作,那么这个人也没用 了,毕竟对于佟妃来说,贾元春的唯一作用就是拌住迎春。
既然没效果,那只为什么还要给机会让她在宫外头享福,办事不力总得有些惩罚才是,不然往后谁还把自己的命令放在心上啊。
佟妃倒是不知道贾元春的想法,只想快点把人弄回来,好在贾迎春入宫以后能恶心一把。
派出去的人都没了消息,只有康熙的乾清宫发出的警告,让她们莫要把手伸的太长了,不然康熙不介意帮帮他们,修剪修剪。
婚房里头的史湘云一坐在喜床上就解开了红盖头,这可把喜婆给吓了一跳。
“少奶奶,这红盖头需得夫婿来揭呢,讨个好兆头。”
“要什么好兆头,左右我都嫁给他了,他还能对我不好不成?”
“快把我的头饰都卸下,这折腾了一天可累死人了。”
床铺上的红枣也不叫史湘云觉得羞涩喜气,只觉得硌得慌,若非才进门,还有喜婆在这里,只怕史湘云要把床上的锦被都给扔到地上去。
饮下一杯茶水,这喉咙的痒意才缓解了一些,四周的丫鬟不敢给史湘云卸下钗环,等下还有闹婚房的过来呢。
这要是新娘子素面朝天可不叫人看了笑话。
史湘云虽然事情,却是不好说什么,毕竟确是失礼。
坐在桌边看着这屋子贴满的喜字,不知有想到了什么:“万岁爷今日真的坐在堂上?”
“是呢,万岁爷过来观礼,这可是独一份的。”
“少奶奶好福气,定会成为京中闺秀艳羡的对象。”
史湘云听到这话,难免有些得意,丫鬟也跟着奉承她,毕竟这是以后的主子,打好关系,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可是接下来那小丫鬟的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角:“万岁爷是个什么表情?”
“这,奴才哪敢直视圣颜。”
“真没劲,我还以为万岁爷会舍不得把我嫁给贾宝玉呢。”
话语的内容实在是叫人惊怕,史湘云倒是半点没记住自己嫂子出门前的交待。
一张嘴巴还是不过脑子,什么都敢说。
丫鬟垂下头,不敢应这话,据她所知,这位少奶奶和万岁爷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提起万岁爷那语气里头的幽怨好似两人有什么一样。
喜婆自觉也是见多了人的,听到这话只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
“少奶奶,老婆子我就先出去了,等到少爷过来了,我再过来。”
“去吧,去吧。”
在面对了教养嬷嬷一个多月的摧残之后,看见年纪大的嬷嬷史湘云的下意识的皱眉,显然留下了阴影了。
好在史湘云没有接着谈论康熙的话语,这小小丫头松下一口气。
“你叫什么?”
“回奶奶的话,奴婢喜鹊,往后就在奶奶跟前伺候。”
喜鹊也是个灵活的小姑娘,要不是家里头把自个卖了给弟弟娶媳妇,她也不会成为丫鬟。
不过成为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总比在家里头吃不饱来的要好。
进府没几天,她就把府里头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她嘴甜,让又勤快,就没有不喜欢的。
喜鹊眼生,史湘云也不是第一次来贾府,到贾宝玉院子里头来,对于贾宝玉身边的丫鬟她都是知道的。
“我以前怎么没在爱哥哥跟前瞧着你啊?”
“回奶奶的话,我是新进府的丫头。”
听到才进府里头没多久,史湘云皱起眉,有些不喜。
她想要在府里头立起来,伺候她的丫鬟确是个进府没多久的,这能有什么用处?
帮不到自己的这个主子一点。
不过想要换个丫鬟,明日提出来也不迟,不过见到了晴雯她们怎么没瞧见袭人那个贱人?
“这样啊,那爱哥哥之前伺候的丫头,袭人呢?”
“袭人姐姐如今不在少爷跟前伺候了。”
“别以为我忘记了她做的好事呢?现在袭人去哪了?”
“我要将她发卖了出去,这种不安分的贱货留在府里头做什么?”
这话倒是不好应答了,毕竟这事情关乎到主子的丑事。
说来也好像,进了贾府以后,喜鹊以为大户人家规矩多呢,说来奇怪,规矩却是多,也确实富贵,就是把这里头的主子有些叫人不知怎么讲。
她才来没两天的时候还战战兢兢地,有些认不清楚主子和下人呢。
毕竟有些同为奴才,可是却高高在上的很有脾气,反倒是府里头最金贵的那位贵妃娘娘性子最好。
喜鹊也见到过迎春几次,每次瞧见都觉得迎春温柔极了,这般姑娘别说男人了,女人瞧见也喜欢。
主子和主子的差别咋这么大呢?
喜鹊看着眼前的这个眉间满是不耐,厌恶,以及凶狠的主子,忍不住的想着。
就在喜鹊走神的这一会儿,史湘云久久没得到答案,心中已经泛起了不耐。
在言语上,史湘云也没有客气,丝毫不将自己当做个新嫁进来的媳妇,而是把自己摆正在了主子的位置上。
“甚至做什么呢?问你话呢,你还敢走神?”
“怎么是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
“我看你还是别呆在我院子里了吧,见不得你这般蠢笨的丫头,瞧得就叫我心烦。”
“回少奶奶的话,不是我不想告诉少奶奶,而是我真的不知晓,只是听说袭人姑娘已经拿了卖身契出府去了。”
“姑娘,你还叫她姑娘一个贱人,有什么资格称姑娘的?”
而且当初贾府派人来说,会给他一个交代,结果这就是交代,把人赶出府去,还给了卖身契,这不是要叫她做回良家女子再去勾搭其他人吗?
“谁做得主。”
“回夫人的话,是娘娘。”
“她倒是乐得管闲事,什么闲事都管,还把手伸到别人房里来了,手就这么长吗?”
三言两语就透露出了史湘云对于迎春的不满。
原本在史湘云提起袭人的时候,喜鹊还有些同情这位少奶奶,此刻同情已然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夫妻二人都不是什么好的蛇鼠一窝罢了。
喜鹊暗道自己倒霉,怎么碰上这么个主子。
史湘云皱起眉来,上下横着喜鹊,原本精致讨喜的妆容此刻也变成狰狞的模样。
外头的喜婆轻轻扣动门,发出清脆的声响,把史湘云从怒气中拉了回来,“上奶奶少爷合着闹婚房的人过来了,您快把红盖头给盖上。”
因这有闹婚房的人,在史湘云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
欢欢喜喜的来带着怪异的表情离去,这对新婚夫妇倒当真是奇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