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弄巧成拙2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大概是上边晴了天,或者说上层认识到日趋严重的贪腐问题,国家机器这一扣拧紧了。多山县下令抽查一批农村会计的往年账务,昂首镇党委书记田禾鬼使神差地选准了昂首村老会计甄惠。他认为甄惠当会计多年,为人聪明又老练,办事小心又谨慎,账务一定没问题。他没问题了,这不说明镇领导领导得力,清廉无弊吗?再者,甄惠是本镇妇女工作干事甄芳的父亲,即或查出点毛病来,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可以完全掌控甄惠,死心塌地为我所用。二可以借此接近甄芳,谁让她生得那么好看,人见人爱呢!
    田禾吩咐统计员柳成荫协助核查甄惠的旧账。“俺思来想去,就数甄惠合适,你能做到水过地皮湿、不凶不吉最好。能遮得遮,能瞒得瞒,走走过场而已,懂吗?”
    柳成荫把甄惠叫来,说明领导意图,让甄惠把前几年的旧账拿来,配合查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甄惠毫无防备,吓得心惊肉跳,腿肚子转筋,浑身冒冷汗。“这,这,这怎么想起查俺的账来了?弄得俺一点准备都没有,能不能——不?”
    柳成荫说:“你怕啥哩?这不有俺哩吗!能让你难堪吗?”
    有柳成荫这句话,甄惠像吃了定心丸,他把被指定年限的账本儿送到镇政府,他暗自庆幸要核查的这几本账,没有涉及当下因盖楼作弊贪污的那一本。他怀着侥幸心理,如坐针毡般陪着核查组熬过了一个星期,在初步结束核查报告中明明白白写道:“该年度账务中有一万八千元错记、误记或漏记问题,需要会计甄惠逐条说明来龙去脉,方能确定其是否形成贪污。”
    当柳成荫在田禾跟前把这份简单的核查报告递到甄惠手里时,甄惠一下子惊呆了。花钱时不觉得紧张,不觉的手抖,这时候却傻眼了。蛇钻的窟窿蛇知道,自己日下的糊糊自己喝,白纸黑字在那儿写着,算盘珠子在那儿摞着,要他说明来龙去脉,证明自己清清白白,岂不是天方夜谭?他不能把是非颠倒过来,他无法扭转乾坤。为了蒙混过关,他声泪俱下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俺真是老糊涂了呀!糊里糊涂把账记错了呀!天地良心,俺可没把钱装进自己兜里呀!能不能容俺回去多想想,这究竟错在哪里呀?”
    田禾说:“可以。但要尽快。你知道,俺能等,可上边不一定能等,事情越拖越成问题,那样的后果你得自己担着。”
    柳成荫说:“唉,按理俺不该把这结果让你知道,可俺真不想是这样一个结果,这些账本儿你先拿回去,好好查一查,看毛病出在哪里了,俺也盼你光光降降地没事哩!”
    甄惠忐忑不安地夹着账本儿走了,甄芳面带忧愁地来了,柳成荫对田禾说:“没什么事俺先出去了。”
    田禾挥挥手,柳成荫识趣地退出房门。
    甄芳一改过去高傲矜持的态度,低声下气地乞求田禾想方设法排除父亲的危难。
    田禾故作姿态,板着面孔,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上那几张列满数字的信笺,说:“甄芳,你看看,你看看,小小一个昂首村,一年开支招待费二十多万元日平均五六百元,尽是些白头条子,哪个是真?哪个是假?鬼才知道哩!你看看,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支出,这么大的数字,无根无据就报销了?你爹这胆子也太大了吧?俺累了,你也出去吧。”
    不一会儿,甄芳又来了,她把一杯热腾腾的香茶双手捧到田书记口边,白净的脸颊上挂着泪珠儿,如带露梨花般,楚楚动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着,那样迷人。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说:“田书记,请喝茶!这可是正宗的云南普洱茶,能提神,助消化哩!”
    田禾瞄了一眼窗外,确认无人偷听,便呷了一口,一股清香沁入心田,不由夸道:“好茶,真香。”
    “香吗?那今后俺天天泡茶给您喝!”
    “光泡杯茶吗?”
    “俺请您吃饭。”
    “光吃饭吗?”
    “……”姑娘没的承诺了,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田禾不愿意把事情闹僵了,霸王硬上弓总不如投怀送抱心情舒畅。都是有身份的人,火候不到不能勉强。她懂得为救父亲给俺泡杯香茶喝,俺也得想个法子开脱她父亲的罪责。不讨得她的欢心,岂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叹了口气说:“甄芳,你爹不是说要好好想想吗?俺就暂缓上报,等着他找出个理由来,俺也好顺水推舟,不去追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唉,谁让俺碰上你来着!”
    甄芳破涕为笑,高兴地说:“还是田书记热心肠,有办法啊!俺先替俺爹谢谢您了!”
    田禾眼里冒着异样的光问:“怎谢俺?”
    甄芳知道他想要什么,可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付出的。她含羞带怯、难为情地说:“俺可是黄花大闺女,越轨的事俺可不敢做哩!”
    田禾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甄芳满面红云地恳求道:“田书记,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这种越轨的事俺实在是不敢乱来哩!”
    看着甄芳那窘迫的样子,田禾笑着说:“看把你紧张的,俺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甄芳说:“哎哟,吓死俺了。没想到你这人这么坏哩!”
    田禾色眯眯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既然知道俺坏,那就得付出代价,亲一个总可以吧?”
    甄芳为了救爹,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田禾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她想挣扎,但他的嘴唇已经压在她那温润的朱唇上,这是一刹那的事,容不得她去多想,奇耻大辱,羞愧难当,她从他的双臂中挣脱出来,逃走了。
    甄惠失魂落魄地穿过背巷,,回到村委会办公室,把那几本账本儿藏进文件柜里,六神无主地坐在椅子上,茫茫然仿佛进入一个洪荒世界,四壁空空,脑子空空,只会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吞云吐雾中,这位三头六臂的哪吒失去了往日的神功,脑子像一盆浆糊,糊里糊涂;像团乱麻,难理头绪。他只觉得眼睛发涩,睁不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瞌睡,睡觉。”“咕咚”,仰躺在身后那张冰凉的木板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夹在指缝里的烟蒂把手指烫出一个燎泡,他才一骨碌爬起来,把冒着烟的烟蒂甩掉。一边用脚搓灭,一边骂道:“娘的,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手指的刺痛,赶走了瞌睡,想起了女儿甄芳的叮嘱:“想尽办法,开脱自己”,话容易说,事却不容易办。明明白白的事,怎能马虎得过去?谁让自己那么贪财好色来着?娘的,那可是个填不满的坑啊!现在把自己填进去了,能拔得出来吗?娘的,谁让俺眼红吕耕田、金大浪来着?人家发财有门道,自己只能在账务上动动脑筋,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从中渔利,没想到会遇上查账这档子事,把自己摊在阳光下,推到悬崖边。
    不,不能就这样等死!他想找个高手帮一把,把账打乱了重新记一次,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破绽,把这场事儿搪塞过去。谁有这扭转乾坤的本事呢?他忽然想到了刀子嘴李煌。李煌的精明人所共知,李煌对账务记载悉踏悉熟,是个不二人选。只是李煌为人刻薄,好出口伤人,与他深交者实在寥寥。但李煌也有嗜好,好酒贪杯、见利忘义也是出了名的。有嗜好就有软肋,甄惠想出了一条对付李煌的妙计。只要李煌入了圈套,就能为我所用,只要李煌给出个高招,就能起死回生。
    甄惠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刻不容缓,说办就办,他在小镜子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擦了把脸,匆匆地钻进小面包在村东省道边自家院外开的小酒馆,酒馆的名字仍然叫“横竖发”。他和老相好小面包在角落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番后,单等着李煌入壳。
    李煌对历任村干部都怀有偏见,尤其是对现任村干部,他平时在言谈话语中都带着一个损字,谁都躲得他远远的。今天甄惠突然请他下馆子,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平白无故的哪来这种好事儿?一定是有求于俺,要知心腹事,就得去赴宴。甄惠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去了自见分晓。”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傍晚,小面包像花蝴蝶似的,在李煌面前飞来飞去,她的身上散发出阵阵刺鼻的花露水味儿,让李煌很不适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脑袋晕晕的被甄惠扶到主席位上。小面包向他递过几个媚眼儿,又是斟酒,又是夹菜,甄惠也殷勤举杯,“来,李大哥,情分都在酒杯里,俺先干为敬了!”平时嗜酒如命的李煌,今日有“佳人”劝酒,“十一官”相陪,便开怀畅饮起来。但他心中有数,你甄惠不说,俺也不问,先享受了这顿口福再说。他从小面包那装出来的媚态,甄惠那硬套近乎的神态,早已看出两人在演双簧。心里话:“娘的,你们演戏,俺也会演,吃饱喝足了俺就走,看谁着急哩!”
    劝酒的劝酒,陪酒的陪酒,喝酒的喝酒,等到杯盘狼藉,李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走时,甄惠急忙拉住他说:“李大哥有点醉了,进里屋躺一会儿吧!掌柜的,快泡壶好茶来!给李大哥醒醒酒。”
    小面包马上答应着凑上前来,浪笑着说:“李大哥,俺来扶你吧!”她把那软绵绵的胸脯紧紧贴在李煌的手臂上。
    李煌急忙把她推开,说:“俺没醉!俺该回去了。十一官,明儿个见。”
    甄惠拦着他说:“忙啥哩?喝杯茶水再走不迟!”
    李煌说:“俺这人最不爱喝茶,万一喝出点毛病来,多不光彩!”
    甄惠这才知道李煌的厉害。故意斥责小面包:“你这娘们儿,疯起来没个分寸,李大哥是个正人君子,少套这种近乎!该忙啥忙啥去!”
    小面包剜了甄惠一眼,嘟囔着钻进里屋去了。
    甄惠说:“李大哥,别误会,小面包对谁都这样,天生的贱骨头。不瞒您说,俺是遇到点麻烦事,想请您帮个忙,给排解排解。对您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儿,所以……”
    李煌说:“别给俺戴高帽子,啥事?请讲。”
    甄惠说:“前几天镇里查俺的账,认为俺账里有问题,说俺有一万左右的失误。俺仔细想过,当会计这么多年,星星点点的难免,可没有那么大的数字啊!咱们村谁不知道谁呀?俺总有那心,也没那胆子呀!俺想来想去,一定是哪儿记错了。咱村里数您对账务精通哩,所以想请您给捋一捋,想个法子,帮俺度过这一关。俺甄惠虽然人缘不怎地,但俺知道知恩图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煌心里骂:“娘的,这些年你狗日的肥啥哩?还不是靠溜沟舔屁眼当了会计,又吃肉又喝汤又啃骨头,肚子撑破了,又不想吐出来,还想出这么下三滥的损招,得亏俺没上当,若真得喝下那杯浓酽酽的东西,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哼,你狗日的不仁,别怪俺不义,等俺抓住你小子的把柄再说吧。”他面色从容、神情自若、故作关切地说:“账里账外有很多学问哩,若科目记错了,大作小,小做大,是常有的事,数字翻倍哩。但不知你这账是怎记的?”
    “所以请您给俺指拨指拨,想个办法补救哩!”甄惠把一盒大中华塞到李煌手里。
    “那好吧,等俺有空儿给你参谋参谋!”李煌把大中华装进兜里。
    甄惠焦急地说:“火烧眉毛哩!劳烦您今儿黑夜到村委会给看看,就咱俩,没旁人打搅,俺买只烤鸡、买瓶好酒等您,行吧?”
    李煌说:“有鸡、有酒,好坛场,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