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洗牌、拉票
作者:腐败小鱼干   滹沱冰融又一春最新章节     
    赌徒:金赌银换,赌场上谁不想赢?
    官吏:人生如戏,社会上谁不想当主角?
    百姓:草木之人,平安就好。
    苟成艮躺在炕头上,米玉佛把好几样药片塞到他嘴里,用小汤勺儿舀水,让男人把药喝下去。一边喂水,一边埋怨:“不要命了?一个烂蛋村干部,谁稀罕哩!谁愿意当谁当去!争啥哩?”
    苟成艮白了女人一眼,说:“你懂啥?妇人之见,快招呼大家抽烟喝茶去。”
    堂屋里聚了不少人,都是米颂的铁杆粉丝。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总结这次选举的得失教训哩。
    王奔说:“娘的,要不是金二浪作废了几百张选票,咱们跟张春来得票数不相上下哩。咱们只要比张春来多一票,就算咱们胜利了。还用得着重选吗?”
    米田丰说:“王奔,不是俺说你,你也太实诚了!唱票唱那么准,干啥哩嘛?你不会……”
    王奔说:“高广他们就坐在俺跟前,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铛似的,谁敢瞎唱?”
    尚良说:“别瞎埋怨了,那么多人瞅着,谁敢胡来?尽说些脚大怨拐骨,拐骨怨腿粗的没用话。”
    苟成艮不想听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摇着头说:“大家都回吧,让俺安静一会儿吧。”
    米玉佛也说:“不看他还病着哩吗,都走吧!”
    人们只好悄没声的走了。
    苟成艮问:“米颂在吗?”
    米玉佛说:“在哩。”
    “让他进来。”
    “姑夫,您有啥吩咐?”
    “快把尚良请回来!俺想听听他的高见。”
    米颂答应着要去追尚良,尚良却一步跨进门来。笑着说:“俺就佩服老书记这一点,啥事都考虑的周到细致,俺也正想听听您的高见哩,怎能说走就走呢!”
    苟成艮由衷地笑了,心里话:这家伙,太聪明了,啥都瞒不住他哩!便点着头说:“米颂有你帮衬着,俺真的放心了!”
    米颂说:“姑夫,俺和尚良哥都是按照您的指示走的,俺不明白,算计好的事,怎就让张春来占先了呢?”
    苟成艮说:“人常说失败是成功他娘,柳成荫说的对,把事情的经过好好捋一捋,找找毛病出在哪里?俺分析过了,毛病就出在巴耳根身上。他手上有二百多张票黄了,米颂手上大概也有一二百张吧?要是不露馅儿,加在一块儿不就超过张春来了!那样咱们当下就能拍板钉钉,宣布米颂胜出了。娘的,让傅金成这么一搅合,全泡汤了!不过,咱们还是很有希望的,柳成荫说得好,抓紧时间,洗洗牌,拉拉票,把金二浪手底下的那些人拉过来,应该没问题吧?金二浪已经是死老虎了,他不帮咱帮谁?眼下最当紧的是,到各家各户去联络感情,该破费就破费点,拢共百十票的差距,很容易就抢过来的。因为咱们有咱们的优势,村里有尚良和俺给拿梁做主,镇里有柳成荫一伙人支持,冷书记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说,打赢这一仗,还是有把握的。”
    突然,电话铃响了,米颂抓起话筒“喂!”了一声,马上把话筒递给苟成艮说:“姑夫,冷书记的电话。”
    苟成艮挣扎着爬起来问道:“冷书记吗?你好?有啥指示?到镇里开会?现在?好,好,马上到!通知谁?噢,米颂、尚良也参加?好,好,好!”
    苟成艮放下电话,看了一眼尚良、米颂,兴奋地说:“俺料定冷书记不会坐视不理的!老伴儿,给俺拿几颗镇疼药,俺说啥也不能在这关键时候从火线上退下来!”
    冷若冰听了柳成荫的汇报,松弛的神经绷紧了。他对昂首村这次选举中的混乱情况始料不及。得知有些村民不满金二浪贿选,竟然喊着口号示威,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这要是让县领导们知道了,那还了得!首先是郝书记这一关就过不去。什么人情世故?什么甜头好处?啥也比不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重要!他不得不照章办事,把走歪了的脚步矫正过来。
    他连夜召开了镇和几个没完成换届选举的村的联席会议,严肃地说:“同志们,这次换届选举,从中央到地方,非常重视,上边三令五申,这是一场实现村民自治、民主选举的革新创举,革新就是革命,对于竞选者来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遭遇战,在公开、公正、透明的原则下,大家拼的是人气,拼的是本事,来不得半点含糊。谁要是在这次选举中,弄虚作假、拉帮结派、玩忽职守,一经查明,就地撤职。情节严重的,交司法机关查处!同志们,全镇二十多个村子,大部分顺利产生了新一届领导班子,只有你们少数几个村子进展的不够理想。尤其是昂首村,苟书记看病不在家,那几个副职干部当甩手掌柜的,宣传工作没跟上,选民证迟迟发不下去,一些群众有抵触情绪,值得警惕的是,个别人为了自己一己之私利,竟然公开行贿,还有个别人在公开场合胡言乱语、寻衅闹事,把很正常的一项工作,搞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甚至发生了闻所未闻的群众围着村委会呼口号事件!俺今天当着大家的面宣布:抛开一切人情、亲情、友情,为了振兴昂首这个共同的目标,大公无私地、公开透明底、认真负责地把这次换届选举搞好。让昂首镇全体村民心情舒畅地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选出自己满意的领导班子。俺在重申一遍,谁要是背后捣鬼,谁就卷铺盖回家!那个花钱买选民证的,首先取消他的参选资格,有关人员一定要严肃处理,一定要做到风清气正。心底无私天地宽嘛!下边请昂首村苟书记谈谈如何安排好下一场选举吧。”
    苟成艮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憋了一阵子才嗫嚅地说:“日他娘的,一只耗子坏了一锅汤,尽他娘是些二杆子货!看俺回去怎收拾他们!”
    柳成荫说:“农村大老粗,文盲加法盲,他们还以为是啥正当买卖呢。后来听说是犯罪行为,吓得尿裤子了,跑得没影儿了。俺看就咋唬咋唬算了,毕竟没形成事实嘛。”
    尚良接着说:“俺们发现后,苟书记及时采取了措施,改变了投票方法,狗日的白花了钱,没得到半点好处,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冷若冰说:“金二浪就是个混世魔王,绝不能便宜了他,通知他,在家老实待着,听候处理!打打他的嚣张气焰!”
    柳成荫说:“俺明天一早就通知他去,诈唬得狗日的屁股连猪鬃都插不进去才行哩!”
    会议接近尾声,冷若冰打了个哈欠说:“明天把选民证都发下去!都动动脑筋,商量出一个周密的办法来,层层把关,谁也别想浑水摸鱼,谁还有啥说的?没说的,夜太深了,散会吧!”
    从昂首镇出来,一轮明月偏西,月边罩着一圈灰蒙蒙的云翳,苟成艮叹着气说:“娘的,连个好天气都没为下,看这天色,又要刮大风了!”
    尚良说:“刮风下雪晴,老天爷的公事,谁也管不了。咱还是先送苟书记回家,然后找巴耳根,把他手上花过钱的人都撬过来。”
    苟成艮说:“别送俺,忙你们的去,成败在此一举,能多跑一家是一家,你们年轻人就辛苦一点吧!”
    月光下望着姑夫蹒跚而去的背影,米颂眼睛湿润了。
    他们把巴耳根的大门敲得山响,可一点动静都没有。尚良说:“这家伙,又不知道上哪儿寻花问柳去了?看来今天没戏了,这么着吧,俺明天还得填发选民证哩,把王奔他们叫上,你和雅儿领着挨家挨户跑跑吧。好话多说,给他们点甜头,兴许……”
    米颂不敢怠慢,大清早就把王奔他们打发下去了,他和雅儿也相跟着跑遍了用水户,态度和蔼地说:“只要您们能投俺的票,往后俺不再收您们的水费。”
    在这些用水户眼里,平时粗暴傲慢、贪得无厌的米颂,简直就是个黄世仁,那个水管员王奔就是个穆仁智,今天他们突然放下架子,变得这么谦恭,反而让人们感到意外,不知道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耍的啥手腕儿,有啥花花肠子。所以,尽管他们低三下四地叫了不少大爷大娘、大叔大婶、大哥大嫂,换来的仍然是怀疑的目光、淡漠的表情、模棱两可的允诺。雅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背转身不住地埋怨米颂:“管了两年水,一辈子都变成了吸血鬼,人脉都败光了!”
    当他们推开巴耳根的大门后,听到巴耳根正在教训女儿金砖:“日你娘的,像你娘一样,天生的卖屄货,倒贴着浪男人,还有脸说老子夜不归宿。你也身上长着个板鸡哩,怎不自己打闹去?一个烂裤衩儿还问老子要钱买,丢人不?你看看人家咪咪,和谁睡完了,‘吧唧’把裤衩儿扔了,立马换个新的穿上,你的本事哪儿去了?”
    金砖抹着眼泪冲出门来说:“世上哪有你这当爹的?一句人话都说不出来,你还像个当爹的吗?这个家俺不在了,俺到西山寻俺娘去!”
    巴耳根追出门来喝道:“你敢!”
    杜雅儿拉住金砖说:“这闺女,比你爹的脾气还大哩!不就是一个裤衩子吗?还值得离家出走吗?别生气了,有啥委屈,婶子给俺孩做主,走,跟婶子先回屋去。”
    巴耳根一见米颂两口子,呵呵笑着说:“看看,让你两口子碰上了,俺们父女两正在唱打渔杀家哩,你们算赶巧了。有啥事?进屋说吧。”
    房子挺大,摆设挺多,就是没人收拾。被子在炕上沓铺着,灰桌子、冷板凳,一看就不是过光景的样子。金砖一进屋就钻到自己卧室里啼哭,雅儿跟进去劝解。
    米颂掏出大中华香烟递给巴耳根说:“二哥,咱都是侃快人,俺就不绕弯子了。俺是为选举找你帮忙来的。听说你手上有好几百个选金二浪的,金二浪的参选资格被取消了,俺想把这些人拉过来,你看……?”
    巴耳根说:“俺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咱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俺得把金二浪花出去的钱找补回来。不能让人家鸡也飞了,蛋也打了,对吧?”
    米颂说:“侃快!钱不是问题,你得保证质量!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巴耳根说。
    “劳烦你给跑跑腿,挨家挨户动员你那些人都投俺的票。俺再给你五百块辛苦费,你要能凑足三百人的选票,花多少钱,从雅儿那儿取去。事成之后,你就是新领导班子的有功之臣,俺绝不会亏待你的!”米颂说。
    巴耳根说:“好,公鸡头,草鸡头,不在那头在这头,俺总得站一头吧!”
    “成交!”米颂和巴耳根同时举起手来,“啪!”一击掌。
    傍晚,干冷的西北风像刀子刮在脸上,雅儿刚贴过面膜的脸,被寒风抽打的生疼生疼,柔软的皮肤变得僵硬起来,她不断用双手揉搓着面颊,小跑在米颂身后,让米颂给她挡风。他们撞开了金二浪的大门,金二浪和妻子薄嘴皮儿正跪在院中央烧香摆供磕头哩。薄嘴皮儿一见米颂就报冤屈:“米颂兄弟,你是不知道啊,柳成荫今儿个来俺们家,把俺们好一顿训斥啊!他通知俺们家二浪,哪也不能去,老实在家呆着,听候处理!咱们是一样的事,为啥只拿俺们兴师问罪呢?这不公平啊!”
    杜雅儿说:“二嫂子,这能怪俺们吗?你们用人不小心,露馅儿了,总不能把俺们也搭进去吧?俺们知道二哥心里不好受,这不是相跟着来打了你们来了!”
    薄嘴皮儿嘟囔着:“打了有啥用?一万多块没了,冤死了!”
    金二浪瞪了妻子一眼说:“叨叨啥哩?你这娘们儿,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难道你想让俺和米颂都完蛋了?让张春来那小子白白捡了便宜?这才叫真糊涂哩!你懂不懂俺和米颂穿的是连裆裤子,米颂倒了,全都倒了,米颂赢了,全都赢了。米颂有了权了,能没俺的好处吗?”
    金二浪的话让米颂很感动,他拉着金二浪的手说:“二哥,不,二叔,大丈夫能伸能屈,俺真佩服你!这在下棋叫啥来着?”
    雅儿说:“叫丢车保帅!”
    金二浪说:“雅儿这张嘴啊,真会说话。俺不知道你们找俺这辆破车,有啥用哩?”
    米颂说:“二叔,俺知道你白贴了一万多,这点损失俺给你补上,咱们既然是穿着连当裤子,俺想把你名下的人马拉过来,聚咱两家的力量,一定能把张春来打败!一万块钱俺已经给了巴耳根了,你就别再窝火闹心了!”
    薄嘴皮儿高兴的一拍大腿说:“够交情!”
    杜雅儿问:“俺一来就想问哩,你们这是干啥哩?烧香摆供,磕头马趴的。”
    薄嘴皮儿说:“你们说这事邪乎不邪乎?柳成荫刚走,俺们这心里真惶惶不安没主意哩,小半仙就来了,那一顿掐算呐,说的俺们后脊梁冷飕飕的,真害怕呀!他说俺们家既有内鬼,又有外祟,得罪了神仙,若不禳祭,将官司缠身,难免有牢狱之灾。这不,花了三百块,求小半仙画了三道符,今晚今时,当院摆供,禳祭过往神灵,保佑俺们,消灾免难,你们可别不信,这不,俺们刚摆好供,你们一来,一万块就有了着落了!你说灵不灵?”
    米颂问:“小半仙真有这么灵吗?”
    薄嘴皮儿说:“灵着哩!俺们家老大当村干部时,年年求小半仙给打一卦,年年按照人家的吩咐摆供禳祭,年年连选连任,一点驳杂(阻碍)都没有,去年不知道他忙啥哩,没去找人家算卦,结果就出事儿了。班房里闹了个三进三出,要不是俺家二浪求人家小半仙给破解,说不定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人家小半仙说老大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忘了‘许下人的人等着,许下神的神等着’,人家用朱笔在二浪手心里写了个‘钱’字,说,‘数这管用哩!’,这不,花钱免灾,老大很快就出来了!”
    米颂相信命运,他把自己的吃喝玩乐,都归结到自己“天生有命”上,既然小半仙灵,求他给点拨点拨不是更有把握吗?他急忙拉着雅儿说:“咱走吧,别打搅了二叔的好事儿。二叔,俺的事就拜托你了!”
    金二浪说:“放心吧,哪头轻哪头重俺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