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作者:君子以何   折腰【又名:惜辞录】最新章节     
    “小姐,小姐,不好了......”一个家丁慌张地闯进来,身上衣服湿漉漉的。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慢慢说。”沈惜辞问。
    “您的黑焰马不知何故突然发狂冲撞了路边的树林,冲过湖面跑到路过的押送囚犯的队伍里去了,小人是在不知怎么办,才跑过来禀告。”
    “押送囚犯的队伍?”沈惜辞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在哪里?赶紧带我们去。”
    “是。”
    “等等,我随你们一起去吧。”裴梓淮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既是押送囚犯的队伍,你一个女眷去实在不太合适。”
    沈惜辞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沈惜影和其他人在此等候,夏映禾让人牵过来自己的马带上沈惜辞便朝着家丁指的方向策马而去,裴梓淮、杨今程也紧随其后。
    马车疾驰而过,掀起一片尘土,坐在夏映禾身后,迎风驰骋在草地上、踏过潺潺的溪流,几人果然看见不远处浩浩荡荡一群人正在驻足休憩,官兵们很警觉地守在附近,那些身戴枷锁的囚犯们则安分地蹲在一处。
    “吁......”夏映禾勒住缰绳,示意马儿缓缓地停下。
    只见远处长风正发狂乱撞,一个身着囚服的十八九岁的男囚飞跃上马,双手抓住缰绳,用尽全力,但却依旧无法阻止马匹的躁动,马蹄高扬,嘶鸣阵阵。
    “这些官兵押送囚犯去往何处?”沈惜辞看着远方问道。
    “好像是上都。”杨今程答道。
    “上都?”夏映禾蹙眉。
    “嗯,那些官兵的腰间都有一块统一的通行令,这个通行令可保他们一路行至上都畅通无阻,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前些日子陛下召集了各地官兵将被流放的重罪犯人全部押送到上都,之后会统一押送到北境充军,如今北境战事频繁,兵力匮乏,正是用兵之际。”裴梓淮解释道。
    杨今程也附和道:“我记得我爹曾给我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据说那些流放的重罪犯人都是死刑犯,若是能在北境立功,便能功过相抵,免去罪行。”
    “各地的重刑犯都会押送到上都,那上都的牢房能容纳这么多人吗?”沈惜辞问道。
    “当然能。”裴梓淮肯定地答道,“上都有一座‘东临台’,位于皇城的东临山,那里便是专门为这些重刑犯准备的监牢,每年的二月到三月份都会在那里举行大典,选出一批死刑犯送去北境充军,美名其曰将功赎罪。”
    “原来如此。”夏映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沈惜辞见那人将手上还戴着铁链,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身边有官兵见势给他递上绳索,男囚接过绳索套在马脖子上,底下的人也趁机套住马蹄,终于控制住了疯狂的骏马。突然他手持匕首,刀锋在阳光下闪烁出刺目的寒芒。
    “长风......”沈惜辞暗道不好,情急之下一声大喊。
    长风见主人来营救自己,一声嘶鸣响彻云霄。那男囚手下顿了顿,一个没注意被甩下马,幸好马蹄已经被套牢,任它在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他吃痛一声,从地上站起来。众人也齐刷刷朝这边看过来,见情况不妙,有生人闯进队伍,这些训练有素的官兵纷纷拔出佩剑,蓄势待发。
    “何人敢在此扰乱官府秩序者,格杀勿论!”官兵们怒吼一声,纷纷朝这边围拢过来,气氛陡然变得紧绷起来。
    裴梓淮拱手道,“我等无意扰乱官府办公,只是方才有一匹爱马不懂事闯进了各位军爷的押送队伍,还望各位军爷网开一面,把马归还给它主人。”
    夏映禾也打马走近,很利索地跳下马,随后扶着沈惜辞也下来,待站稳后,沈惜辞环视了四周,这些高壮魁梧的官兵领着数百个官兵正严阵以待,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你们是何人?竟然敢纵马闯进官府队伍,有何意图?”领头的官兵质疑道。
    “大人误会了,我们只是在附近游玩的闲人,不想我的马儿突然发狂无意间惊扰了各位,还请见谅。”沈惜辞觉得抱歉,这扰乱公务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为首的官兵见他们身着华丽,又离皇城不远,大体也猜到他们身份定是不凡,说话也留了几分余地,“这马是你的?”
    “是。”
    “你可知方才差点闹出大乱子,要不是我们制服了它,只怕现在已经酿成大祸,便任你是什么显贵世家,这罪名也不是你个小姑娘能担待得起的。”官兵提醒道,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恼火。
    “很是对不住。”沈惜辞诚恳地道歉,“大人,这马若损坏了你们什么东西,我们愿意赔偿损失。”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忽然传来一个调侃的声音,沈惜辞循声看去,见正是方才制服长风的男子眼下脖子上已经重新戴回了枷锁,他一副戏谑的表情看向沈惜辞,仿佛脚镣和手链都收不住他那放浪不羁的神态。
    听他这话好像认识自己一样,沈惜辞觉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客气地回应道:“公子,我们见过?”
    男子笑笑,“小姐千金贵体,再看看在下这身囚服,你觉得我们可曾有机会见过?”男子笑得有些张扬。
    “那你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是何意?”沈惜辞见他语气轻佻,有些不悦。
    “那也说不定我们在梦中见过呢。”
    “哈哈哈哈哈......”这话一出,立刻惹来哄堂大笑。
    忽然一鞭子抽在他身上,身上的囚衣又绽开一道血痕,他却没有半分恼怒和痛苦,随行的官兵怒斥道,“褚远野,你别以为刚才帮忙制服了马匹,现在就嘚瑟。”说着又指了指在场笑的囚犯,“还有你们谁特么给老子瞎笑,信不信我割掉你们的舌头,。”
    “远野,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有信息调戏小姑娘,收敛点吧。”旁边和他坐在一起的同龄男子善意提醒道。
    褚远野?沈惜辞顿时像是搜寻到了什么线索,猛地抬起头仔细端详着那男子,恍然大悟,陇州袭击他们的劫匪?她记得这人当时被亲自送去了陇州府衙,现在出现在此处,莫不是因为此事他被流放了?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你们说这马是你们的,那现在它踩伤了人,扰乱官府办公,若眼下放你们走了,岂不是视律法于无物?”官兵继续追问。
    “那依几位大人之见,该如何才能放了这匹马?”裴梓淮试问道。
    为首的官兵转着眼咕噜想了想,“按例来说这马扰乱公务其罪当诛,你们若想买下它的命,再加上医治这些伤员怎么着也得一笔损失费用。”说着他伸手比了一个数。
    “五十两?”沈惜辞问道。
    他摇摇头,“五百两。”
    五百两,这不是敲诈吗,官府这么黑吗?沈惜辞见他为首的官兵狮子大开口,顿时觉得这马也不是非要不可,“大人,我们出来游玩儿,身上可没带几两银子,再者这马也值不了几个钱,若你想杀便杀了吧。”她故作大度地挥挥手,心里却在滴血。
    马儿好像察觉到了主人对他意欲放弃,不满地继续嘶鸣。
    “哼。”为首的官兵冷哼一声,“你以为不要马你们便能逃脱得了干系?来人,把他们一并拿下。”
    “且慢。”裴梓淮阻止道,“我们既然决定赎马,便不会赖账。”于是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只是眼下我们没带那么多银子,这块玉佩是家族所传,等你们进了城,便可拿着他去我府上取银子,可否?”
    沈惜辞惊讶地看向裴梓淮,这是按理来说和他无关,他多那么一手作甚,于是提醒道,“裴世子,这事儿与你没有干系,你去破费这钱干什么?这人情我可承受不起。”
    裴梓淮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方才不是答应我帮忙对付谢初桐吗,眼下我帮你赎马,就当还了你的人情怎么样?”
    沈惜辞觉得不划算,摇摇头,“那还是算了。”
    见她要走,裴梓淮赶紧拉住她,“诶,我方才答应你说许你一个条件,那事也作数的。”
    沈惜辞这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这马和我也没多大感情,也不是非要不可。”
    “真这么绝情?可我见它很是不满你抛下它呢。”裴梓淮指了指人群里的黑焰马--长风正在以声音抗议。
    为首的官兵接过玉佩仔细瞧了瞧,“裴?这么多姓裴的,我们怎知是哪一家?”
    “定远侯府。”裴梓淮说完又补充一句,“在下裴梓淮,若你们还怀疑,我也可让人带你们去定远侯府查验。”
    官兵顿时傻了眼,“大人,是定远侯府世子,咱们要不还是算了吧。”
    为首的官兵皱眉思量片刻,最终做出了决定,“原来是裴世子,今日之事多有误会,小事一桩,世子哪里用得着您的随身信物,快些收着。”他将玉佩双手奉还,一脸的谄媚。
    裴梓淮收了玉佩,冲着他微微颔首,“那这事......”
    官兵很有眼力劲儿,“我方才仔细查看了一番,见这几个伤员也不算重,只是擦破了点皮,都是些囚徒,这点上算不得什么,这马匹是上等的好马,你只管牵回去就好。”
    裴梓淮满意地朝官兵拱手,“如此就多谢诸位了。”
    “哪里哪里,裴世子太见外了,方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小人就感激不尽了。”为首的官兵连忙说道,顺便又让人解开了套住马的绳索,长风一挣脱束缚便朝沈惜辞跑去。
    等众人回到原地的时候,沈惜影和谢初桐等人见状,赶紧上前关切道,“你们没事吧?”
    沈惜辞安抚道,“没事。”
    沈府
    沈惜泽公务忙完便回了府,刚走进院子就觉得今日比往常显得格外安静,一时间没觉得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径直朝着凝翠苑而去。
    “见过二公子!”
    几个容貌清秀的婢女从大夫人房里出来,撞见沈惜泽,脸上含羞带怯又很恭敬地向沈惜泽行礼。
    沈惜泽点头示意,没有过多注意她们,他踏进大夫人的凝翠苑,见赵氏正在屋子里和容娘嘀咕这什么,容娘见他进来,起身给沈惜泽行礼:“二公子回来了。”
    “你先下去吧!”赵氏看向容娘。
    容娘点点头,退出了屋子,顺手把门合上。
    “母亲……”沈惜泽走到赵氏身边坐下,“您找我?”
    “嗯。”赵氏放下手中的簿子,看着沈惜泽问道:“锦煊,你可知今日找你所谓何事?”
    沈惜泽看桌案上摆着一叠画像,心下了然,“是父亲又催您了?”
    赵氏见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也是心急,“这哪是你父亲一人着急啊,锦煊,过了五月初一你就弱冠了,你看看你二妹妹如今都已经许了人家,马上都要成亲了,倒是你这个做二哥的如今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说,别人会怎么想你。”
    沈惜泽听后却不以为然,“母亲不必太过忧虑,儿子如今尚年轻,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你呀!”赵氏气极反笑,她原本以为这孩子懂事早熟,却没有料到竟然如此顽固,“这话你从十六岁便开始说起,如今两三年过去你可有考虑过?你三妹妹如今也十三了,再过一两年也要许人家了,你说说你这这婚事要拖到何时?”
    沈惜泽一听到三妹妹,顿时脑海里浮现出沈惜辞的身影,方才还觉得奇怪,怎么院子里突然安静了许多,原来是没听到沈惜辞的声音,平日里只要她在家,总能看见她的身影在晃悠,总能听到她的声音,经赵氏一提醒才想起来。
    见他还不为所动,赵氏又劝解道,“你如今也长大了,你房里的事我们也总不好时时盯着,是以盼着你找个知冷知热的身边人能伴你左右,我和你父亲商量了,你若不着急成亲,便先在府中给你物色一个贴心的侍婢,等你立了正室,再抬她做妾,你意下如何?”
    想起方才从大夫人房里走出的婢女,沈惜泽方才明白,原来方才赵氏氏在给他物色侍婢,从前谈及婚事他也曾拒绝过两三次了,但当时也才十六七岁,也不着急,可如今都十九了,再这么推下去怕是沈冀会真的逼着他娶妻纳妾了。
    果然,赵氏再补充道,“你父亲今日下了通牒,要么你就先选个侍婢进房里伺候,要么自明日起他便道陛下面前请一道圣旨,让陛下给你赐婚。”
    “那好吧!”沈惜泽知道这是躲不过了,于是便先应承下来。
    赵氏喜出望外,显然不曾想今日的他竟这么好说话,忙连忙让容娘拿了册子来给沈惜泽瞧,“你看看,有哪些合适的,尽管挑选,母亲帮你定夺。”
    沈惜泽随意翻看了册子后,“就这个吧。”
    赵氏一看,他选的这人儿,名唤秋水,如今年方十六,模样生得周正,嘴巴也甜,伺候主子也算妥帖,最重要的是性子温柔,不似旁的丫鬟那般聒噪。好不容易沈惜泽松了口,赵氏自然不会拒绝,赶紧叫容娘把那丫头叫上来。
    丫鬟秋水上前给沈惜泽行礼,赵氏满意地打量她片刻,指了指沈惜泽身旁的位置:“秋水,以后你就到二公子房里伺候吧,切记行事万万妥帖周到,把二公子伺候好了才是你的正事儿!”
    秋水乖巧地福身谢恩,又对沈惜泽盈盈拜谢。
    沈惜泽没有看她,只对赵氏道:“既然母亲没有其它吩咐,儿子就先告退了。”
    “去罢,秋水,你也跟着二公子一道过去吧!”赵氏挥手送沈惜泽离开,临走前赵氏又把那一堆画像塞给秋水,小声对她说道,“这些都是上都的名门贵女,你得空多劝劝二公子,让他尽早娶妻,待这事儿成了,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秋水连连点头,随后跟着沈惜泽出了凝翠苑,沈惜泽一路直奔兰柏苑去,他步子迈得大,秋水得小跑着才能跟上。路过回廊,见双燕和青兰从沈惜影的洛水苑出来,却不见沈惜影的身影,两个丫头见到他以及身后的秋水,愣了一瞬,赶紧见礼,“二公子。”
    “小姐呢?”
    “小姐今日和三小姐出门游玩儿了,眼下还没回来呢。”青兰答道。
    “你们为何没跟着去?”
    “小姐只带了三小姐和夏小姐,不让奴婢们跟着,竹铭苑的白缇和随衣也没跟着去。”
    沈惜泽看看天色,已经申时三刻了,莫不是玩儿得尽兴,忘了时辰,想着有些不放心,便对着身后的秋水道,“你先过去吧,周邦他们会为你安排住处。”嘱咐完便快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