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贞妃笑意满满,走到大殿下把夏映禾扶起身,“本宫就说着夏将军的千金果真是个伶俐聪慧的孩子,陛下您说是吧?”
穆述也觉得颇为诧异,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才能说服夏家,没想到夏映禾竟是如此爽快,当即吩咐太监宣旨:“传旨,大将军夏中元之女夏映禾德才兼备,秀外慧中,今赐婚二皇子穆韦!”
穆韦和夏映禾上前领旨谢恩,穆韦嘴角扬着一抹笑意,夏映禾则垂眸敛眉,一副波澜不惊。
太和殿上众臣纷纷恭贺夏中元,说他生了个好女儿,夏中元只能尴尬接受夸奖。
穆述又命夏映禾退下,夏映禾低声道,“陛下,臣女先告退。”
回到座位上,沈惜辞一把拉过她,悄声道,“映禾,你可是想好了?”
夏映禾笑笑,“方才你于看到了,我要是当众拒绝了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索性先答应下来再说。”
“皇家的婚可不是好拒的,你既答应了难道还有悔婚的余地?”谢初桐夹在中间冷眼看着这两人窃窃私语,忍不住提醒道。
夏映禾笑笑道,“”就不劳谢小姐操心了。”
谢初桐冷哼一声别开目光。
这时候,穆述忽然问道:“杨太傅家的嫡长孙近来可好?”
“多谢陛下惦记,愚孙顽劣不堪,让陛下挂念了……”太傅杨征立刻站出来作揖道。
“朕倒是觉得杨太傅家的孙子甚合朕眼缘,太傅股肱之臣朕深感欣慰,如今令孙也十八了吧,可有定亲?”穆述似漫不经心的道。
杨征忙躬身回禀:“微臣那不肖孙尚未定亲。”
“哦?”穆述挑高尾音,“那正好,出来朕看看。”
“臣杨今臣参见陛下。”杨今程忙站出来恭敬行礼。
穆述打量片刻后笑道:“确实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朕瞧着甚是喜欢。”
杨今程立刻叩首道:“陛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穆述摆手示意他起身,“如今朕这些公主中适龄的有二公主和三公主,醒儿自小母妃早逝,一直养在朕的身边,纵容了些,脾性有些骄纵,如今也十六有余,朕便想给她找门良配,朕瞧着太傅你这个嫡孙脾性温和谦逊,长得也仪表堂堂的,朕若说今日将三公主许配与令孙,杨爱卿可会愿意?”
太傅杨征愣了下,连忙跪伏在地,“微臣惶恐,微臣这个愚孙怎么敢肖想公主呢!”
穆述笑着摆摆手,“太傅这般推诿可是觉得三公主配不上你的宝贝孙儿?”
“岂敢岂敢。”太傅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老臣只怕辜负了陛下的美意,老臣万死莫辞!”
此时皇后也站出来笑道:“陛下,您也别吓唬杨太傅了,孩子们虽然大了,不过说起来,这些姑娘儿郎们平日里也少打照面,咱们虽说是奔着结亲来的,但是总得让孩子们互相认识认识啊,不急于这一时。”
皇后话刚落,穆述又看了看在场看戏的众使臣,外人在场,一味地强迫也不妥,于是点点头,转而对杨征道:“太傅请放心,朕只是随口提议罢了,皇后说得对,结亲之事确实该仔细思忖,回头朕拟旨下去,择黄道吉日让你们两个孩子见一面,相互熟悉下再说。”
“微臣遵旨。”
席间的三公主穆醒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父皇并没有逼她选驸马。
穆述虽然没有定下这门婚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三驸马非杨今程莫属了,天子看中的女婿谁敢争夺?所谓的见面认识也不过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裴贵妃坐不住了,“陛下好生偏心,三公主自小在您身边长大你自然是更疼爱些,可月儿也是您的亲生女儿,说起来还比三公主长一岁呢,现在连个亲事也没指望,真是叫妾身伤心呐!”
穆述淡笑道,“贵妃说的什么话,月儿朕自然也是要疼的。”
裴贵妃脸色缓和一些,却听穆述继续说道:“月儿,你向来稳重懂事,你看看殿上这些儿郎,可有哪位你中意的?”
穆炎闻言,立刻附和道:“对呀,皇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尽管跟父皇说,父皇替你做主。”
二公主顿时傻眼,不等她开口裴贵妃已抢先说道:“陛下,月儿这孩子脾性温和,羞怯,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您让她自己选驸马,未免太为难她了!”
穆述轻叹道,“朕皇家的儿女行为就该大大方方的,畏首畏尾的像什么体统!”
裴贵妃一噎。
二公主咬唇沉吟了片刻,终于抬起清丽的眸子,盈盈浅笑的看着穆述,柔声道,“父皇,月儿的婚事但凭父皇母妃做主,月儿从无怨言。”
沈惜辞心里暗道,裴贵妃如此强势竟能养出这么温和懂事的女儿来,真是奇迹!
“中原的公主们个个都端庄大气,像是从书卷里走出来的仕女。”此时一位契丹使臣赞许道。
“哈哈,我朝向来以礼为重,我东辽皇室的皇子公主自然恪守礼训,大气庄重。”殿中有大臣笑道。
沈惜辞见不远处的北狄使臣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只见那位使臣不急不缓道,“这位大人说的极是,中原的公主温婉贤淑,聪敏伶俐。”说完便单膝跪在大殿上,“陛下,我北狄有个提议,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大殿上安静的针落可闻,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穆析眯了眯眼睛,“使臣有话请讲。”
北狄使臣朗声道:“我们北狄一向敬重贵朝,这些年来也在不断学习中原的文化和礼节,两族交好方能长治久安,不过北狄民风粗犷,男儿大多热情豪爽,不拘小节,若能通过此次宴会代表我族王室向贵族求娶一位美丽的中原公主,必能促进两国友谊。”
朝中一片哗然,这是要借机提出联姻?方才还面色柔和的二公主穆咏月听到这个消息此时也变了脸色,虽说自己对于婚姻之事向来顺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万万没想过要嫁去千里之外的边塞之处,那北狄使臣此时出来说这番话不就是摆明了这事是对向自己的吗。
如今虽然中原和北狄表面是交好的,可是近年来北境频频发生冲突,北狄野心勃勃,实力大增,若真撕破了脸面,迟早有战火燃烧,穆述向来以国事为重,对他们这些子女情感看得很淡薄,说不定真是会为了大局答应了两族的联姻,这可如何是好?
穆述皱眉沉默不语,穆咏月心里一惊,忍不住开口,“父皇……”
“北狄使臣好大的口气,你们不过是一个朝臣,竟敢肖想我们中原尊贵的公主,简直是痴心妄想!”沈惜泽冷喝一声。
北狄使臣见沈惜泽气势如虹,神色不禁一滞,“我族王上仰慕贵朝文化,今日被贵朝公主这般气度所折服,因此便生了结亲之意,况且我北狄王子殿下人品、才貌皆是上乘,两组联姻也是一桩美事,这位少卿大人说话又何必如此激烈,反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本官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陛下,我族今日特地来想陛下贺寿,如此场景,陛下却三番两次纵容一个朝臣来羞辱我族使臣,难不成我国诚心来访,就是让贵朝来践踏我等尊严吗?”北狄大王子隗沓愤怒的质问。
“朕何曾有半分羞辱使臣之意!”穆述脸色阴沉。
“陛下,臣有事要奏。”吏部尚书王安站出来躬身说道。
穆述看着王安德道:“说吧。”
“启禀陛下,如今中原和北狄交好,虽偶有误会,但也算和睦相处。臣以为,两族若要真正结盟,首先得从文化和习俗上做到和睦融洽,若能以联姻方式将我们中原的文化传播至北境,对我们彼此都是有益无害,陛下觉得臣这个建议如何?”
沈惜辞差点跳脚,王安这老匹夫果然是个搅混水的啊!
“王安,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东辽泱泱大国岂用与蛮夷联姻?简直荒唐!”太傅杨征沉声呵斥道。
“太傅大人息怒,前朝静安公主以一人幸福只身前往北狄和亲,将中原文化传播道北境大地,才有了两族和平共处的局面,若没有她当初的付出,恐怕现在中原与北狄依旧是仇敌关系吧?而且前朝静安公主乃是女子,北狄人再怎么粗鲁,也不屑于欺凌弱女子吧?”王安振振有词道。。”王安低头称罪,“臣只是说一些实际情况罢了,若陛下不肯,臣亦无话可说,还请陛下恕罪!”
“王大人,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倒是真会瞎搅和啊。”裴梓淮讽刺道。
“臣倒是觉得王大人说得有理,若能以两族联姻之法促进两族关系,对大家而言都有利。”户部侍郎陈志附和。
沈惜辞皱皱眉,这几位朝臣个个表面显得那么忠心耿耿,可每一句话背后的用意不都是在劝诫陛下和亲吗?用一个弱女子的终身大事来换取和平,亏他们说得出口!再看看穆述那表情,似乎有所犹豫,她大抵能猜出如今北境的局势确实不太好,不然这些穆述不会这么犹豫,这些朝臣不会急于撮合公主和亲。
穆述沉声道,“朕的几个公主各个温柔娴淑,在中原生活惯了,怕是经不起北境苦寒之地,朕不愿让她们受委屈,所以才会有此顾忌。”
穆咏月此时心已经凉了一半,穆述没有直接拒绝,如今大公主穆蒹已出嫁,三公主穆醒可是在穆述膝下长大的,自然不会首先考虑她,四公主穆晗绮如今才年十四,若真要和亲,在这些公主中,性格和年龄最合适的就只有自己这位二公主了。裴贵妃是她的养母,眼下陛下未发言,她竟也没站出来说句话,左顾右盼,只将希望寄予眼下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沈惜泽。
只见沈惜泽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道:“微臣有异议,北狄使臣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朝交好,可是却暗中纵容北狄商人在我族境内私贩盐铁等物品,这事北狄使臣是不是该给我东辽一个交代呢?”
北狄大王子隗沓冷哼一声道:“我北狄商队行走在东辽境内,并未触犯任何律令,何来纵容之说?”
沈惜泽也不和他狡辩,禀道,“陛下命微臣彻查的江州军械一案如今已水落石出,本欲在陛下大寿之后再向陛下禀报,但如今既然北狄使臣在场,不如臣便将此案细细道来,看看北狄使臣此事该如何处理?”
一听是江州军械一案,穆述便知沈惜泽这是有备而来。道,“准。”
随即沈惜泽将案情详尽道来,“这两年北狄商人在中原境内进进出出,我族向来都是以和平通商的原则接待北狄商人,可今年因战事需要,我朝被贬将士军械短缺,于是便准备启用闲置在江州军库的那批军械,谁知如今竟差点扑了个空,经过多方调查搜寻才找到了藏匿在京城郊外的一处深山里仅剩的一小批军械,还有超过一半的军械在这两年间已经陆陆续续地通过北狄商队的手流入了北境。恐怕如今早已经成了北狄士兵手中的兵刃。”
众人闻言大骇,若这件事属实,北狄这次的行径可谓极其恶劣,甚至可以说是挑衅了。
北狄使臣并不认账,“这位沈大人,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是我们北狄商人私贩你们中原的军械,这事儿未免逃过荒唐,这事藏匿在你们中原军库中,我们的区区商队哪有机会接触到你们的官邸。”
“单凭你们北狄商队自然不能,这也怪我们中原出了蛀虫,我们朝中有人蓄意勾结外族才酿成大祸。”说着便让人呈上一沓信纸,“这是臣这些时日搜集的证据。”
看着沈惜泽面前那一摞厚厚的信纸,有人好奇,有人面色微变,北狄使臣脸上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诧表情。
“爱卿继续讲下去。”穆述吩咐道。
沈惜泽拱手,又接着说,“江州的一位名唤王觉的器皿商交代,近两年间每隔三个月都会接到一笔神秘的大单子,就是将所有接手的废铁按照客户的要求打造成一批批器皿,以金银渡之,再通过城郊夜栏坡的老板陈善之手运往北境,而这中间就是你们北狄商人在磋商的,据陈善交代,每隔段时间北狄商队便会前往夜栏坡与以为神秘人接头。”
“当真有此事?”夏中元震怒不已!
“下官绝无虚言。”沈惜泽郑重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