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殿
“小姐,太子殿下已经暗中差人递来了好几封信,皆是约您到老地方相见的,你怎么现在都不回了?”婢女红绡看着唐若水悠闲地在院子里抚琴,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倒让她这个做婢女的急得团团转。
唐若水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只是淡淡道,“红绡,太子殿下已经递过多少次信了?”
红绡有些迟疑,想了想后才小声回道:\"奴婢算算,加上眼下这封,足足有十次了。\"
唐若水听罢,轻笑出声。
“小姐,您笑什么?太子殿下邀了这么多次,您就算不去好歹也回个信儿,您就不怕太子殿下耐心被磨没了,到时候都记不得您了。”红绡不明白不解地问。
“你今日依然去回绝了他。不过今日你告知他一句话。”
“什么话?不能当面跟我说,还要婢女递话?”
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门便被推开了。
唐若水抬头望去,眼眸微微一闪,随即脸上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赶紧站起身走向前去,恭敬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穆炎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唐若水,目光在她那惶恐无措的脸上停顿片刻,这才无奈开要倾身去扶她:\"若水,本宫说过,若无外人在场,不必这般。”
唐若水闻言起身。
穆炎走过去,看那架摆在树下的琴,伸手随意拨弄了琴弦,琴音瞬间便流泻而出......
“我听说了,上次母后把你叫去朝凤殿训斥了你一通,是不是?”穆炎开口担忧地问道。
唐若水抬头看着眼前赤诚的少年,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神色,但很快便掩盖过去,低下头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训斥得也不无道理,若我们再频繁见面,被人瞧见,只怕会惹来非议,不过皇后娘娘仁慈,臣女并未受到什么惩罚。\"
穆炎似乎是不满她的回答,明明往日他们心有灵犀,互相都约定了见面地点,明明……都那么熟悉彼此的心意,可为何这次......却偏偏被皇后发现了。
“我今日特意绕开了众人,悄悄过来的,肯定没人看到,若水,你就不要躲着我了,可好?”穆炎眉宇间染了丝丝失落之色,道:\"还是说你还在埋怨我?”
\"太子殿下,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怕因为臣女而连累了您。”唐若水只是低头回道,“以后我们,便不要私下再见了吧!”
“不行!”穆炎坚持,他的双臂已经揽住了唐若水纤细的肩膀,他垂下头看她,目光温柔。
\"可是,太子殿下,您知道皇后娘娘中意的是谁吗?\"唐若水咬唇道。“若我们再见面,届时臣女只怕性命不保。”
穆炎神色暗了暗,缓缓道,“我知道。可若水,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不会让母后再伤害到你,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你只需安心等待就好,过了这次考试,我会光明正大向父皇请旨赐婚。”
唐若水心中一动,抬头望着少年坦诚的侧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当真?”她的语气中带了丝不确信。
穆炎点头,\"当真。\"穆炎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将她拥进怀里,眼神宠溺,\"我对窈窈无意,我也知道窈窈对我也同样如此,只有母后一人在执着地想让窈窈嫁进东宫,我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明明就算窈窈不进宫,沈家也自然是她的后盾。将来她依然是太后……”
唐若水依在他胸口,听着他一人自顾自地苦恼,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她心头。
半晌,唐若水抬头看他,“殿下,如今皇后不喜我与您走得近,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好,在下个月考试前尽量不要再见面了吧,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穆炎还想说什么,她接着又补充了几句,“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在考试中好好发挥,争取不负殿下的期望。”
“好!”
穆炎很欣慰,他一向都最相信面前的人儿,学什么她都是很出色的,相信在下月的考试中也能拔得头筹,届时自己在父皇面前请旨赐婚底气也更充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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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朝凤殿
摔杯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吓得一旁伺候的侍从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声。
刚从养心殿回来的沈芷烟眉宇间余怒未消。
“娘娘,您消消气,若惊动了养心殿那位怕是不太好。”瑾姑姑劝道。
沈芷烟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息内心翻滚的愤恨,“可知道陛下昨晚秘密召见了哪些大臣?”
瑾姑姑摇摇头,“眼下不敢确认,咱们安插在养心殿的人手来报,说陛下屏退了左右的宫人,只看见深夜似有两三人从侧门进了养心殿,一个时辰之后才出来。”瑾姑姑越说越担心,“娘娘,难道陛下真的有易储的心思?”
“他有这个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此事搁浅许久,本宫好奇的是为何最近陛下这么急切?”
沈芷烟仔细想来,也觉得事情诡异。
“会不会是陛下的病情……”瑾姑姑提醒道。
这话像是提醒了沈芷烟,她猛然抬头,“瑾娘,你派个得力的人,去太医院打探一下,陛下的病情究竟如何?切记,要机灵点的。”
“陛下生病期间太医院只有祝昌一人随侍左右,诊脉配药皆是经过他一人之手,这个祝昌最很严,只怕没那么容易打听到。\"瑾姑姑回答道,她也觉得事情有蹊跷。
“是人,总归有疏漏的地方,你先去查探清楚再做计较,务必要找到他的病情状况。\"沈芷烟吩咐道。
“是!”瑾姑姑应道,“娘娘,若真是如此,那咱们也得多做些打算了。”
沈芷烟沉吟良久,像是在犹豫,又好似在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最终无奈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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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殿内
白贞妃姿态慵懒地斜靠在贵妃椅上,对面一个年轻鲜妍的少女手执毛笔,认真地一笔一笔地在宣纸上描摹着,她的神情专注而宁静,仿佛身边没有任何其他人。
一个时辰后,一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跃然纸上,白贞妃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她站起身,去看那幅画作,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参见母妃。”
穆韦携夏映禾前来请安。
“韦儿,映禾,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坐。\"白贞妃拉过夏映禾。
“迟小姐也在啊!”看到迟栖的第一眼,夏映禾也是吃了一惊,但转瞬间她就恢复镇定,微笑着与迟栖打招呼。
迟栖连忙起身向穆韦和夏映禾行礼,“臣女参见二皇子,二皇妃。”
“不必多礼。”穆韦示意她起身。
看他们有些拘谨,白贞妃开口道:\"都坐吧!不用那般拘束,是母妃听闻迟小姐画工甚好,所以特意请她前来给母妃画一幅,闲来无事就当打发时间罢了。”
迟栖谦虚道:\"不敢,臣女不过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穆韦却笑道:\"迟小姐不必妄自菲薄,母妃向来识人有方,她既夸奖了你,想来是你的画入得了母妃的眼睛。能被母妃夸赞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夏映禾听了也跟着附和,\"是啊,迟小姐姐画工精湛,一副画便可令人眼前一亮。\"
迟栖听此,心里有些受宠若惊,却仍旧保持淡定的神色,\"谢二位皇子和皇妃抬爱。\"
四人坐在一桌,白贞妃命下人端上糕点和茶水,她看了眼迟栖,开口问道:\"迟小姐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刚满十六岁。\"迟栖垂首回答。
\"今年刚满十六岁便已有了这般出众的画艺,实属难得。\"
夏映禾看白贞妃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迟栖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看当初的自己一般,一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穆韦看她脸色突然变得不对劲,忍不住关切问道。
\"啊?哦。没什么。\"夏映禾勉强笑了笑,低头掩饰内心的波动。
白贞妃没错过夏映禾脸上一闪而逝的紧张表情,看她如此,便笑着问,“映禾,怎么面色憔悴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儿臣无碍,大约是近日没休息好吧,多谢母妃关心。”
白贞妃点点头,“那真是巧了,前些日子你父皇赏赐了些安神的补品,我放在宫里也没用,你既然最近休息不好,母妃带你进去取些回去。”
夏映禾刚想推诿就被穆韦打住,穆韦对她说,“既然是母妃的一番心意,你便和母妃去取些吧。”
穆韦这话都说出来了,夏映禾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谢恩,随即跟着白贞妃往寝殿走去。
“映禾,你可知母妃为何要让你一同跟来吗?”白贞妃一边走一边问。
白贞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夏映禾弄懵了,她说呢,取个补品让宫人去取来不就好了吗,为何非要让自己跟着进来,\"儿臣愚钝,请母妃明示。\"
进了寝殿,白贞妃让她坐下,方才的笑意也收敛了些,俨然没有在穆韦面前那样慈爱,看着夏映禾不明所以的表情,有些无奈,“你与韦儿成亲这么些时日了,怎么些肚子还未消息?\"
夏映禾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羞愧地低着头,\"回母妃,大夫说一切正常,只是这种事不宜操之过急,儿臣年纪还轻,时机到了自然就有了。\"
白贞妃看着她的反应,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不是母妃说你,韦儿整日忙于公务就算了,你也得学着去伺候好殿下,打理好宫里的事务,你们如今夫妻一体,他的荣辱与你息息相关。\"
夏映禾只是点头称是,\"母妃教训的是。\"
\"母妃也不是要苛责你,母妃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也知道,韦儿身为皇子,自是不必寻常人家,这子嗣延绵都是头等的大事,你肚子如今却迟迟不见动静……”
白贞妃这一席话越说越意有所指,夏映禾觉得自己便是再大大咧咧也该猜出个所以然了,她缓了缓神情,故作镇定地看向白贞妃,\"母妃您有话不妨直说。”
被夏映禾这么打断,白贞妃有些尴尬,\"映禾,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母妃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觉得那个迟家小姐如何?”
“迟小姐?”夏映禾才了然地往门外望向远处的亭子里。
穆韦和迟栖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只见穆韦神情总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场景让她恍然……一如当初穆韦和她相处时的模样。她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听闻迟小姐琴棋书画皆通,又颇具才华,自然是很优秀的。”夏映禾觉得自己眼下身体有些无力。
白贞妃满意地点点头,“她是个识大体的孩子,若是将来能和你做成姐妹,想必你们二人也会相处融洽。\"
“母妃的意思是想为殿下挑选侧妃?”她直白地问。
白贞妃看她神情平和,以为她对此事没什么反感,于是不答反问,“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夏映禾只觉得心里有些堵,却又不好表现出来,“殿下也同意了?”
“他对儿女情长之事向来不太上心,我这个做母妃的自然要为他多留意些。就像当初娶你进门时……母妃就看中你是个善解人意又无心计的姑娘,母妃的眼光怎会有错?是不是?”
夏映禾心里冷哼,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夸她夏映和是个配得上做皇妃的料子,给自己戴个高帽子,实际上不过是借此来让自己不好拒绝她的提议罢了。
“你看韦儿和迟小姐,相处起来倒是也算和谐,你是正妃,这地位都是稳着的,娶她也是为了韦的前途着想,将来于你也是有利的,你可懂母妃的意思?”白贞妃看她不说话,继续循循善诱。
夏映禾心里气闷的很,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如此看来,今日之事倒像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有自己一人被蒙在鼓里,她自诩虽然算不上和穆韦有多么恩爱,可相处久了大致也了解了些他的性子。
穆韦这人做事向来有主见,若是他不同意,白贞妃怎么会临时整今日这么些一出?只怕是此事他早有计较了,可既然如此,他直接娶不就好了,又何必拐弯抹角让白贞妃来说服她?
良久,她无所谓似的回道,“若殿下也有此意,又何必来征询儿臣的意思呢,自然是以殿下的需求为主,儿臣遵旨。”
白贞妃满意地笑了笑,\"你这么通达懂事,母妃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