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凶手的军刀从我的头顶落下。
我用双手把自己从地面上弹起,刀刃砍下我的半只耳朵,不过幸好没有将我砍成两段。
新鲜的疼痛感从右耳的伤口传来,复兴者的血液滴落在我的肩膀,我的右手幻化出作为爪牙的鱼叉,本体护卫在我的身前,与凶手相对。
我突然转变为一个复兴者,毫无疑问是让凶手吃了一惊的。
凶手的行动暂时缓了下来,军刀提在他的手中,没有显现出进攻的姿态,帽檐的阴影之下猩红的眼眸中狡诈而冷酷的缝形瞳孔对准了我。
我看出他改变了主意。
并且,就在这短暂的对峙之中,我感受到对方深不可测的气息。
绝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空前巨大的压力向我袭来,几乎要把我按倒在地。
我没有料想过哪怕成为了复兴者,对方的实力也远在自己之上。
想活命只有逃跑,抢在凶手的其他同伴合围过来以前。
事不宜迟。
我转身就向河水冲了过去,本体则留在我背后吸引注意力,在对方做出什么威胁动作的时候就将它遣散。
我想的太简单了。
从本体的视角,我看到凶手抬起左手,分开的食指和中指指向我的后背,微笑着将两指合拢。
巨大的颌骨与牙齿从他身侧的空气中凝聚而出,汇聚成四条长柱,伴随着他的两指同时合拢。
我已经往前跑出了约有十米,仍旧被不可思议地拉回原地,拉回到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击倒在地的本体身边。
凶手力大无穷的右手掐住我的咽喉,轻而易举地把我从地面上举起,停在半空中。
我尝试着用鱼叉进行反击,然而,在我将鱼叉对准他的那个时刻,他的左手牢牢握住我的小臂,闪电般拧断了我的右手。
我的颈椎在他手指骇人的握力之下逐渐错位,我的右手好像成为了脱离我身体的某个东西,软软地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晃动。
他的左手幻化出一块白色的石头,他将它死死地按在我的前额。恶魔般英俊的面孔上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与黑色的眼白部分一起,将他猩红的虹膜映衬的格外妖艳。
我感觉到我的意识开始涣散了。
白色的石头正在飞速抽走我的记忆,我的记忆像瀑布一般从我的脑中泻出,注入到那白色的石头里。
我不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些什么,或许是成为没有意识的傀儡。
总之,在那以前,我发动了生存战略。
作为棘龙科的一员,我拥有着操纵水的力量。
在逃跑的时刻,我就已经将我制造的几滴水珠抛进了一旁的河水之中。
虽然时间很短,不过应该已经足够奏效。
汹涌的河水形成一个大浪,向着站在河岸之外的我与凶手扑来。
河水的力量不会伤害我,或许也不会给凶手造成什么伤害,不过这一记重击迫使他暂时松开了扼住我喉咙的手。
白色的石头离开了我的前额,但我的记忆还是在继续流失。
作为人类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我不知道这样的流失到什么时候才会终结,总之,河水裹挟着我的身体,远离了眼前的危险。
我在河水的怀抱之中失去了意识,任由河水承载着我,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
这是惨痛的记忆。
短短一分钟之内,家破人亡,也失去了人类的身份与记忆。
面对深陷在这样的痛苦之中的查兰杰,我绝没有办法去安慰了。
“柯?”云绫华担忧地向我问道。
“别问了,云。很惨。”
“查兰杰……”云绫华尝试着安慰,不过欲言又止。
查兰杰把脸埋在云绫华的胸口,嚎啕大哭。
我现在没法对云绫华解释发生了什么,哪怕用精神声音,查兰杰也会听到,我不想再刺激她了。
云绫华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伸出手,将悲痛的查兰杰紧抱在怀中,让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面对着连惨剧的记忆也才刚刚寻回的女孩,我们只有沉默了。
……
在这场痛哭之后,查兰杰抹去了自己的眼泪,坚定地站了起来,我在她脸上看到不仅仅是丧失亲人的悲恸,有的还是挑战者的坚强。仇恨改变了她的面容,让她两眉的走向变得坚挺有力,让她的嘴角的弧度变得沉稳而执着。
“二位的帮助,我会永远铭记。不过,现在除了我的性命,我没有可以报答二位的东西。请二位暂时记下这一笔账,未来,在我的目标达成之后,如果我们有幸再会的话,我会用我的生命和忠诚来为二位效劳。”她庄重地对我们宣布。
“查兰杰,你的目标指的是……”
“是复仇。我将向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复仇。”
我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劝阻的话。
“柯志仁同学,”查兰杰对我温和地笑了笑,然而坚毅地说了下去,“我知道要达成这个目标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就意味着,或许我永远都不会有能报答你的那一天。但是,请你谅解我,因为如果我不选择去复仇,我如今流浪于世就没有丝毫意义。请你允许我的不自量力,因为现在支撑着我的,只有仇恨而已了。”
“这究竟……”云绫华因为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始终没能加入到谈话之中。
“一个王朝的成员因为我和我父亲目击了他清理一个复兴者的过程,杀死了我的父母。附身在我身上的激龙魂灵让我在被杀死前变成了复兴者,因此凶手用进化抹去了我的记忆,准备让我在失去记忆之后,加入王朝。在被消除所有记忆之前,我逃走了。”查兰杰平静地回答了云绫华的问题。
云绫华将要问出口的问题也噎回了嘴里。
“我不会将受过二位帮助的事情透露出去,假如我失败了,你们也一定会平安无事。”
“去吧,查兰杰。”云绫华肯定地回答道,“你有复仇的权利,谁都不应当阻止你。”
“我实在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感谢,”查兰杰安祥地回答,“但现在,我们应当说再见了。我们应该向不同的方向前去了。虽然这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永别,不过,希望我们能够永不相忘,可以吗?”
“一定。”我和云绫华不约而同地回答。
随后,在夕阳的斜照之下,我们分别了,在不知是否会交汇的命运道路上,走向我们各自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