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他的前半生机关算尽。
如今已经身居高位多年,就颇觉世事乏味了。
四十岁的赵靖认为:
人其实也不必太衷于权势,若能坦坦荡荡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挺好,何必勉强劳累自己,因为权势而费心伤神?
总不能让儿子像他一样,多年后再被梦魇缠身。
秉承着这份心思。
赵靖就不太爱管着他儿子了。
他跟十几岁的赵钰慈说:“皇儿,你无需看重权势,人生在世不过百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当皇帝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顺应时势,过的开心快乐便罢。”
“毕竟你不知道几十年后,还会不会喜欢你力争来的这一切。”
“父皇经常梦回年少时,总在后悔当初贪念过重,因为皇位愧对了许多人.....”
当皇帝也没什么意思。
赵靖体会过了。
于是,老摆烂王养出来个小摆烂王。
这也是赵氏覆灭的根本所在。
因为到了近期,赵靖是愈发无心朝堂。
他甚至经常写信跟季沧海说,他厌倦宫里的一切,想念跟季沧海一同骑马奔驰的日子。
也导致后来的季沧海经常会想。
若他当初答应接皇位,是不是匈奴就不会有可乘之机?
惹的先皇赵靖郁郁寡欢困在宫中.....
季沧海很感慨这件事,一度觉得是他害了赵靖。
至此——
赵靖弥留之际写下来的遗诏,会有什么内容可想而知。
在胞弟赵卓的跪视下。
这位精神萎靡的老皇帝,泪眼执笔。
【元甲年九月,辽兵攻城,赵氏江山危矣,朕甚感心痛郁疚于心。思及在位二十余载,庸碌无所为,今又遭山河动荡、惹生灵不安,靖着实有愧先祖圣灵,臣民所托,多度泪眼呜呼。幸得先祖庇护,今时国土犹在,靖深思,然想昔日季氏良者,体察民生,爱恤民命,政治宽和,权略善战,实乃天命所在,终归将待也。随,尊请天下为公,民之所向,选贤于能者继,朕已决,着:禅位于季氏贤良者,盼君多安。——赵氏,靖之。】
停笔时,殿外的秋风席卷落叶,叶子飞跃过窗棂。
悠悠飘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放下朱砂玉豪笔,颤颤巍巍的从锦被上拾起这片枯叶。
依稀望见多年前,于京城郊外的秋林里。
他与季姓友人骑马纵往时,微风拂过,周围也是落叶翻飞......
彼时他们正年少,世间第一好。
早知今日会写下这封诏书,又何必当初啊。
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被他弄丢了。
再也没能找回来。
枯叶自老皇帝指尖滑落。
断息之前,他喉咙咕哝着说不出,急的双手在空中乱抓!
他想说。
想说——
阿靖给你赔罪了。
你再带我骑一回马,海哥。
再带我骑一回吧。
*
西夏袁州城,季府内院。
围桌而坐的几个人正沉默盯着茶盏,季家父子则是满眼震惊。
先皇留下的遗诏竟是禅位给季家!
张沛点头:“老将军您不必惊讶,那遗诏我们三个也看过,确实是先皇笔迹无疑,是在薨世之前亲笔写下的......”
薨世。
季沧海听见这两个字,无端愣住了。
自国破以来,好似他心底总有一种错觉,先皇还在,就穿着明黄龙袍在御书房里坐着呢,跟他当初走的时候一样。
此刻听见薨世和遗诏.....
才深刻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不在人世间。
“爹,”季清欢眸色稍有兴奋,捏捏老爹的手腕,“咱得把那封遗诏拿到手。”
拿到之后,他老爹便可名正言顺的登位。
虽然就算没遗诏,季清欢也会替老爹去争,弥补老爹这些年不得势的郁郁之症。
但若有遗诏就更顺理成章些!
季沧海被儿子喊的回神,有些木然的点点头。
“那么,遗诏是被钱串子带走了,他现下所在何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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