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回头的江序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话，表情里有种似笑非笑的古怪感。
    甘甜迟钝地点头，“是的，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一点头，头就晕，脑子一时转不动，下意识地发出感叹：“太奇怪了。”
    “这其实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过亮的灯光里，穿着暖洋洋白毛衣的江序向她踱步过来，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稀松的笑意，但整个人呈现出玉一样脆弱通透的冰冷质感。
    他一字一句，眼里带着浓重的探究，“你怎么会在这儿？”
    甘甜醉了，但不是傻了，她从江序的眼神里感受到压迫感，好像她答出什么不符合他心理预期的话，他就会把她丢掉一样。
    她讨厌这种眼神，顶着压力往前走两步，困惑地看着他：“这是我家呀，我租了这里的房子——”
    她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你也是这里的租户吧？不对呀，房屋中介明明告诉过我，其他的租客都是女生才对……”
    她晕头转向，眼前白色的江序晕出光圈，一会儿分裂出一个另一个江序，一会儿又合成一个，像站在万花筒里。
    甘甜手撑在沙发的靠背，背不自觉地弯着，像一个挂在沙发背上摇摇欲坠的玩偶娃娃。
    江序平静地否认：“我们不是租客。”
    甘甜下意识接话：“我就说嘛，中介不会骗人的……”
    “我是房子的主人呢～”
    江序用惯常的语调吐出未尽的话。
    甘甜呆呆抬头，“啊？”
    江序看向她瞪圆的眼睛和嘴巴，在这种应该严肃的场合，升起不合时宜的笑意，他手握拳放在唇边，把笑意隐下去。
    “不麻烦的话，把你跟对方签订的租房合同拿给我看一下吧？或许我能帮你找到问题呢？”
    沉默许久的段迎潇起身，沉沉的眼看过去：“你跟谁签订的合同，对方的电话或者其他联系方式，你有吗？找出来。”
    “有的——”
    甘甜奋力直起上半身，直直天上，“合同在我房间里，另外我有那个人的……微信，他也是中国人。”
    说完，她要去拿，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每一步左脚似乎都能把右脚绊倒，但每一步又都平平稳稳地走完了。
    江序惊奇看了她好久，回身，“潇，不去看看吗？”
    段迎潇注视甘甜的背影，收敛眉眼，“你去吧。”
    江序挑眉：“嗯？果然是绝情的男人呢～”
    段迎潇坐回去，“你想去就去。”
    “不是才刚刚告诫过我离对方远一点吗？”江序好奇，“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糟糕的关系了？”
    他沉吟，眯眼笑，幸灾乐祸：“哦——刚刚好像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被讨厌了。”
    段迎潇沉默地看向他，面无表情。
    江序抬抬手，挥了挥，露出八颗牙的精致微笑，“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搞砸的。”
    “咚。”
    楼梯上传来一声闷响。
    两个人对视一眼，大步朝楼上跑去。好在不是人摔倒，只是甘甜的手机在行走地过程中被想换手机的主人甩了出去，掉到台阶上，又从台阶上滑下去，所以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江序捡起完好的手机，稀奇地检查了一番，丢给段迎潇，“一起吧，照她这副样子，我真的会担心变成凶宅。”
    甘甜的房间没住多久，台面上没什么东西，房间很整洁，但不管是桌上的护肤品，还是粉色含量很高的装饰和物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甘甜大力地拉开抽屉，找出合同，侧身递给江序。
    她站在里侧，手横过整张床。
    江序接过，刚刚拿稳，甘甜直挺挺地趴到床上，抓住被子的一角把自己卷起来，看起来似乎进行一场长久的冬眠。
    拿着文件的江序：“……”
    低头看她的江序：“？”
    沉默两秒，江序轻声赞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这是传说中的秒睡吗？”
    段迎潇：“……看合同吧。”
    江序仔细翻看合同，“合同没问题，但是我根本不认识跟她签订合同的这个人。”
    他指着这个上面的名字，“郑平果……谁会叫这个名字啊？谁会信有人叫这个名字啊……”
    “为什么不会叫这个名字？”
    两人以为已经睡着的甘甜突然出声，蚕蛹一样地从被子里钻出自己蓬乱的脑袋，“郑苹果，郑草莓，郑荔枝，都是好听的名字呀。”
    说完，头缩回被子里，继续冬眠。
    江序瞪圆眼睛，头顶一撮无法忽视的呆毛，指着甘甜，“这样伸缩自如，好厉害。”
    他看向段迎潇，“她睡着了吗？”
    段迎潇眉心拧起，“应该吧。”
    床上的人又诈尸一样地冒头：“没睡啦。”
    “没睡呀。”
    江序笑得前仰后合，在床边蹲下，戳戳床上的蚕蛹，感叹道，“你被骗了。”
    蚕蛹不动，稳如泰山。
    “虽然知道这会让你伤心，但是你被骗了是事实。”江序苦口婆心，“如果你还清醒的话，我们可以下楼商议一下怎么解决。如果你暂时不太清醒的话，我想可以——”
    “为什么骗我？”
    甘甜掀开被子，猛地坐起来，她掏出手机，精准地在手机里找到中介的微信点进去。
    对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拉黑甘甜的微信，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更新在三天前。
    【抵达，回家，感谢，难吃的食物再见。】
    还附加一个国内的定位，是国内沿海的某个城市。
    江序认真地看着屏幕里那张在码头上拍的自拍照，想了想，拿起自己的手机对着这个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中介。
    甘甜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点进对话框里，义愤填膺地打字。
    段迎潇怕她在不清醒的状况下给不该发的人发出了不该发的消息，随手用被子裹住她，把手机拿过来。
    甘甜侧头，不清醒地看他两眼，外头确认：“段迎潇？”
    段迎潇指尖颤了颤，不理她。
    甘甜翻了个白眼，“渣男。”
    段迎潇松手，甘甜小蚕蛹直接倒床，蛄蛹两下没蛄蛹出来，重重地叹一口气，原地睡去。
    江序张大嘴巴看着，心里又冒出一句好厉害。
    段迎潇看向手里握着的甘甜的手机，她没找错人，对话框就是骗她的那个郑苹果。
    她手速很快，消息已经发出去：
    【不是说好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