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都督府一如既往地彰显着其威严气派,在那庄严肃穆的正堂内,新任代理河西都督郭方负手而立,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舆图。
他双目炯炯有神,踌躇满志地在靖北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而后笑盈盈地端详着自己留下的标记。
暗自盘算着开春后对靖北展开攻击,一想到在靖北城门外被扒光的三千金甲卫,以及后来杨泽大闹武威的场景,他便恨得牙根痒痒。
如今,冬日已至,寒风凛冽,呼啸着席卷着整个河西走廊。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将广袤的戈壁和大漠严严实实地覆盖,使得整个河西仿佛换上了一件崭新的银白外衣。
正堂内,武威城的众多官僚以及河西都督府的几名将军皆在,只听到郭方情绪激昂地说道:
“本都督决定,开春后,亲自率领河西府兵北上,讨伐靖北!这一次,定要将靖北彻底扫除,扬我河西都督府威名!也好让那些乱臣贼子好好知晓知晓,我河西都督府的厉害!”
武威郡丞王铭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极力赞同郭方的计划,他拱手说道:
“都督英明!在卑职看来,剿灭靖北乃是刻不容缓的大事,若是靖北被扫清,便是大功一件,定能让都督威名远扬,受万民敬仰!”
“都督所言甚是!”河西都督府的一些将领也纷纷随声应和着。
身为将领,想要在武威立下战功是很难的,可一旦爆发战事,他们便能借机升官发财。
然而,坐在一旁的武威郡守薛灿却紧皱眉头,对于打靖北他并不看好,反而忧心忡忡地站了出来说道:
“都督,此举怕是有些不妥,您要知晓,咱们河西都督府的存在,乃是为了防备突厥人南下河西地区,并非为了平叛。
如今突厥人虎视眈眈,时刻觊觎着咱们的土地,从敦煌郡,张掖郡,再到今岁的西陲郡,无不将突厥人的野心暴露无遗。
如今咱们武威可是河西最后一道屏障,若是武威出了问题,那咱们便是本朝第一罪人!
希望都督莫要为了一己之私,将武威郡置于险地,望都督三思!”
郭方一听,脸色顿时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他双目圆瞪,怒声驳斥道:
“薛郡守,你这是何意?难道要错过这大好时机,让靖北坐大不成?本都督一心为了河西的安宁,何谈一己之私?”
薛灿深知郭方的心思,只得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
“都督,平叛之事固然重要,但若是因此让突厥人有机可乘,那才是真正的大祸!我们当以大局为重,先稳固边防,确保河西百姓不受突厥侵扰才是正途。”
“薛郡守,有些事情本都督劝你一句,最好还是不要管,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郭方是铁了心,要对靖北动手,只要能报仇雪恨,他才懒得去管其他事情。
一番激烈的争执过后,双方不欢而散。
薛灿明显没有将郭方说动,看着郭方打定主意要在春天对靖北开战,他心中满是忧虑。
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觉得郭方胜算太少,而是一旦交战,他颇为担心郭方将河西都督府的兵力拼光了,到时候武威的处境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一旦被人趁虚而入,他这个郡守也算是干到头了,丢官罢职是小,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薛灿带着满心的愁绪回了府,刚到门口就看到老熟人李家管事李威迎了上来。
看着薛灿满脸怒容,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郡守大人,您今天这神色似乎不佳,可是在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小人可否能帮上什么忙?”
薛灿重重地冷哼一声,挥了挥手,方才气愤地说道:
“别提了!那郭方就是个刚愎自用、油盐不进的家伙。
真以为自己读过两年兵书,就天下无敌了,妄图开春后对靖北用兵!
也不看看他自己什么德行,当初曹都督尚在时,曾发兵一万征讨靖北,可结果呢?
一万大军被打得只剩裤衩子回来,真是丢人现眼!
可事后,曹都督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趁机加强了武威的防备。
通过此事,就足以看出,曹都督为人处世,处处都在为武威考虑,他知道以如今武威的力量根本无法和靖北匹敌。
而他郭方真是狂妄,居然想要将靖北铲除,别到时候害的全军覆没,那我武威可就危险了!”
李威听在心里,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附和着说:
“这郭方也真是不通情理,大人您一心为了河西的安稳,为大局着想,他却如此冥顽不灵,只怕他这代理两字,做不久。”
“哎,不说他了,真是晦气”薛灿领着李威进了院子,最后寻了一间暖烘烘的屋子坐下。
“说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何事?”薛灿张口问道。
“大人”李威从身后小厮的手中取过一方木匣子递到薛灿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道:“我李家想和大人联手挣点小钱”
看着眼前的木匣子里躺着两块金灿灿的东西,薛灿瞬间来了兴趣,开口说道:“和本官联手挣点小钱?”
见四下无人,李威才凑近些,小声说道:“小人听闻河西都督府府库充盈,不知可否相借一些”
说是借粮,实际上却是打的倒卖念头,薛灿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眉头皱得如同麻花一般。
若是放在从前,他薛灿或许会被利益所诱惑,心动之下想着趁机捞上一笔。
可如今他和郭方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而郭方又一心想要在开春讨伐靖北,到时候自然需要大量的粮食,他自然不会同意。
所以薛灿连想都没想,当场就否决了倒卖军粮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眉头紧皱,一脸严肃,严词拒绝道:“此事万万不可!军粮乃是河西都督府的底气,更何况倒卖军粮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我薛灿绝不能做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李威却不慌不忙,狡黠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压低声音在薛灿耳边说道:
“大人,您想想,既然您苦口婆心地劝说不了郭方北伐靖北之事,为什么不趁机倒卖军粮?
到时候河西都督府没了军粮,他还拿什么去北伐靖北?这事儿最后不就黄了?到那时,甭管他郭方如何嚣张,还不是任由薛大人您拿捏?”
薛灿一听,先是一惊,心中一阵慌乱,但李威之言并非没有道理,他仔细一想,反而觉着是个很好的主意,几乎是一石二鸟的效果。
随后他眼神开始闪烁不定,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他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
“此事待我先想想,你先回去吧”
“若是大人想明白,随时派人来找小人,小人随时恭候大人”
李威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他知道,薛灿定然是动心了,毕竟眼下的局面,只有跟了自己才是对他薛灿最有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