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云却执意把装鸡蛋的篮子塞进她手里,“既然你是大病未愈,那便更需要吃些鸡蛋补补身子了。这其实也不是我的鸡蛋,都是我从村长家拿的,不过我同她打过招呼了。”
李竹赶紧把篮子推回去,“那我可更不能要了,你拿回去吧。”
孙青云不依,“村长特意添了几个鸭蛋在里头,我可辨不出哪几个是,你再要推辞,摔了就可惜了。”
李竹握着篮子的手收紧,皱着眉头看他,孙青云回她个灿烂的笑脸,转身就要走。
孙青云:“我的毛驴还没喂呢,要是饿狠了可就得一直叫唤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自个儿把篮子还去村长家啊,我最多待到后日就出山啦!可没空来拿篮子!”
李竹还想着在屋里找些什么回给他,却见孙青云脚底像抹了油,连走带跑的,浑似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李竹想迈步去追,又怕手里的鸡蛋鸭蛋一篮子蛋磕的稀碎,只得作罢。
“唉!”
她撑着下巴坐在门槛处叹气,村长不是说村里人都顾好自己的吗!这一眨眼,她又欠了好几个人情债!
先不说人情债,她突然想起来,在孙青云那儿拿的匕首还没给钱呢!
李竹赶紧拎着鸡蛋回屋拿钱,还差着十一文没给人家,诶呀诶呀,自己这记性。
李竹敲敲自己的脑袋,把手边的篮子一放,把门关好,脱了衣裳,把手臂上的小串铜板取了下来。
这一串一共是三十一枚铜板,她想了想,还是全拿出来吧。
总不能真的平日分文不取,要用钱就回家脱衣裳吧?
穿戴好衣裳,她把刚刚随手放下的篮子提起来,数起鸡蛋个数。
总要知道收了多少东西,才好琢磨如何回礼啊。
什么鸡蛋鸭蛋的,此时都混作一团,李竹也辩不出有几个鸡蛋几个鸭蛋,也没必要辨认,反正下了锅入了口就知道了。
竹篮里还铺着厚厚的松毛,以防蛋撞碎,这孙货郎,真是心细啊。
李竹此时并没发觉,一团黑影悄悄踱步蹲在门边,看着她拿起蛋一个个端详。
一个、两个、三个…孙青云竟拿了十个蛋过来!
数完数的李竹愣住,这也太多了,不过是因为意外晕倒在村长家门口而已,哪值当给这么重的礼啊。
她记得,从前家隔壁的小花她娘做月子,娘家拿了五个鸡蛋、一块猪肉来,都被村里妇人感叹、羡慕了不知多少回。
李竹手里握着个鸡蛋无意识的摩挲,想着自己从浮云镇买回来的红薯粉条、精米、糙米、白面、油…
啊,没一个是合适做回礼的。
放宽心放宽心,李竹宽慰自己,下回等自己家里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把这人情还了,现在还是先出门还钱吧。
家里除了她跟白云也没有旁人,这篮子蛋被搁在李竹的床板上,她把门锁上,径直出门去了。
那团黑影就那么蹲着没动,待确定李竹已经拴上了院门,才轻巧的往前挪,离那篮子蛋越来越近。
孙货郎还在村口那大树底下支摊,此时倒没有编蚂蚱,而是背对着李竹拿着根狗尾巴草对那翻白眼的毛驴指指点点。
孙青云:“…你说说你…”
李竹:“咳咳”
孙青云:“你下回再这么挑食,你就饿着吧你,我再不给你吃了!”
李竹:“咳,孙青云!”
孙青云被惊得跳起来,转头时脸上还有惊恐,手抓着毛驴的耳朵不放,毛驴毫不客气的嚎叫出声,惊起一树鸟雀。
李竹:“噗”
孙青云这副模样实在有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训毛驴训的也太专注了些,怎么被她吓成这样。
孙青云:“李竹啊…你下回动静小一点…”
他见李竹面对着阳光笑的脸颊处都出了个小漩涡,刚被吓的跳个不停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起来,原本就要张口骂人,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李竹不好意思的抿唇,“对不住啊,我叫你你没应,就想着大点声……”
孙青云松开抓着毛驴耳朵的手,见李竹诚心道歉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我,我不是责怪你,你,你别,你别放在心上。”
此时太阳太大,李竹被晒得眼睛都眯起来,也没注意到孙青云红透的耳朵,她从布袋里拿出铜板放在车板上。
李竹:“喏,这是买匕首的钱,上回说好回村给你补全的,你对对,十一文。”
孙青云没有伸手把铜板拿起来,“不用数,其实你不给也没事的,那是把旧匕首,也不值几个钱。”
他反倒拿起根木筹把铜板推回到李竹面前。
李竹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一码归一码,拿了你的东西自然是要给钱的,不能因为你是好心,我就心安理得的白拿白用。”
孙青云有些无奈,又把铜板拨回来,“好,那我收下了。你下回需要什么东西提前跟我讲,我给你带进来。”
李竹连连摆手,“那可太麻烦你了,不用不用,我已经认得出山进山的路了,我下回自己走就行-”
李竹话还没说完,头顶砸下一片阴影,是个草帽被盖在她脑袋上,孙青云的声音隔着草帽还有些沙哑,“行,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这会儿太阳大,日头毒的很,你小心再中了暑气,快回去吧。”
李竹把草帽掀开一个角,只见着孙青云转身回到摊子后头的背影。
李竹:“哦,那我先走啦?”
孙青云嘴上不知何时叼了根狗尾巴草,盘腿坐在车板上,冲她点了点头。
李竹转身快步往家走,没有注意到后头那人的视线久久注视着她。
到家的李竹渴的不行,来不及打开锁上的屋门,站在连廊下就打开水囊开始灌水。
“咔擦咔擦”
李竹继续灌水。
“咔擦咔擦”
嗯?李竹停下喝水的动作,眼神有些迷茫,她喝水是这个声吗?
她把水囊收好,放轻脚步,把耳朵贴在门上。
“咔嚓咔嚓咔嚓”
李竹神色一凛,又来贼了?
她出门时没带斧头柴刀,手边没趁手的家伙事,左右瞧了瞧,随手抄起院里还没处理的木棍,又站定没动,满脸难以置信,她的锁根本没开啊!
这里边不会有鬼吧?
李竹站在烈日下,却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握紧那木棍,又想起屋里还一堆东西,鼓起勇气去开锁。
大门打开,光线照在李竹放在厅堂正中间的床板上,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动作忽然顿住,僵硬的脑袋悄悄转过来,嘴巴边还有黄白的痕迹没有抹去,这东西碧绿的眼睛与李竹透亮的眸子对视上。
李竹:“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