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霄走到桌边,拿起明显用过的水杯嗅了嗅,又揭开水壶的盖子,神色一变,赶紧转身喊道,“快去找碳灰和土碱和水给她灌下,把毒催吐出来,她是误食了断肠草!”
孙定吓得瘫倒在地,断肠草,这名字一听就是剧毒啊!这苗娘怎么还有命活啊!
他眼里涌出泪来,孙耶却反应极快,赶紧吩咐孙达起身去找碳灰,他则转身回屋去拿以往存过的土碱。
孙耳像看救星般抬头望向喻霄,“叔,这样就能解毒吗?”
“还要急煎绿豆、甘草与金银花后给她服用,这样才算是把毒解了。”
喻霄张了张嘴,啊?自己还没说话啊,是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转头,眼睛因惊讶而微微睁大,许多日前有一面之缘的李竹就站在他身后。
李竹却没注意到他,她把手里的药罐子递给孙耳,里头已经放好了村长拿来的绿豆、刘呦家的甘草,“还有一味金银花,你家应当有,金银花色浅而花瓣小,断肠草色黄花瓣也大,仔细分辨就能挑出来。”
胖苗娘见着李竹,神色明显比刚才激动,可她肢体麻痹说不出话,只能瘫倒着等人救。
还没等孙定反应过来,混合起来的碳灰与土碱就已经被灌进了胖苗娘的嘴里,让她吐了一地。
李竹默默后退,离着她三丈远。
原本她是不知道胖苗娘出事的,想想也不可能啊,想下毒的人,怎么还会自己把毒吃进肚子里呢。
可当她与胡小英走到村长家时,见着来求救的兰生,才知道这世上就是有这么蠢的人,害人不成就害己。
也是凑巧,从前村中的大夫教李竹辨识能卖钱的草药时,特地教她分辨金银花与断肠草,以防李竹采错了药钱没换到,反倒惹上人命官司。
既然教了断肠草的样貌,老大夫便干脆连这味毒草毒发时的症状、如何解毒等都教给了李竹。
正是如此,李竹一听胖苗娘出了事,便猜到她也许是中毒。
以防万一,她主动与村长、胡小英打了招呼,备好东西立刻赶了过来。
她想着,若真是中毒,能救就救,若不是中毒,也不过费了些力气走一趟而已,总不是坏处。
进门时她听见个男子说胖苗娘是误食了断肠草,心里霎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赶得刚刚好,幸而这胖女人还没断气,能救。
可下一刻她就觉着自己应该晚些走来的,等这人过了头七再来也不晚。
胖苗娘吃下解毒的药,肢体的麻痹慢慢消散。
可谁知她解完毒后,有了些力气,第一句话就是伸出手指指着李竹,“贱人!就是你要毒死我!”
众人惊疑不定的唰一下转头看向离得远远的李竹,喻霄凉凉的瞧了一眼周身都是呕吐物的妇人,慢悠悠的走近李竹,默默站在了她身后。
李竹还是没注意到他,她正在心里疯狂辱骂胖苗娘,啊啊啊啊就不该救她,她!就!知!道!这个胖女人就是个坏女人!
李竹心里气愤,脸上倒冷漠,只瞥了胖苗娘一眼,就转身进了那堂屋,把孙耳随手放在椅子上的竹篮拿了过来,也不走近,狠狠的丢到了胖苗娘身边,糊了孙定一脸花瓣。
孙定茫然的抹了把脸,这一回家原本他十分欢喜,可偏偏碰上他娘子中毒,大悲大喜的,他都麻木了,谁知娘子一缓过来又来这出,他真是不晓得该怎么做,哭也不是,笑好像也不对,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孙耳年纪小,激动的想说些什么,被孙达一把捂住嘴。
孙耶扶着墙,这下一家就他一个能主事的了,“李竹姑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李竹也不添油加醋,只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又指了指胖苗娘的脖颈,“你们要是不信,就看看她脖子上有没有伤,那是我气极时柴刀划得。”
胖苗娘身体虚弱,捂脖子倒是快,这动作一出,大伙儿也不用查证了,李竹肯定没说谎。
李竹见状又补了几句,“东西都让她带了回来,我可没碰一下,至于她是怎么把这毒草吃下去的,你们自己查证去,可不要赖在我头上。”
胡小英跟兰生许久没见,好生诉了一番衷肠,这会儿才赶上来凑热闹,正巧就听到李竹讲缘由,此时听完了,上前挽上李竹的手臂,还阴阳了一句。
胡小英:“这人呐,就不能做亏心事,报应来的快啊……真是好人好报,恶人恶报啊!”
说完,她拉着李竹就开溜,随后的兰生无奈的看了眼胡小英的背影,走到喻霄身边,“喻兄弟,一路奔波也累了,咱们也回家歇息去。”
喻霄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同孙定一起出山回来的男人们也累,跟着看了这样一场热闹,又见满院寂静,该说话的都沉默,干脆也招呼着散了。
只有几个好心肠的,还上前拍了拍呆愣的孙定,又摇摇头,这媳妇娶的,真能作啊!
孙家事后如何闹腾李竹没去关注,胡小英却不,她一日两顿都不落的去瞧热闹,看完热闹还要跑来给李竹讲。
如今她相公回了家,家里做饭、洗衣、下地都不用她管,她只需把孩子带好就成,便更是悠闲,此时兜了一大袋瓜子,带着兰采排排坐在李竹自废屋舍里翻找出来的脚踏长凳。
胡小英:“你是不晓得,那胖苗娘中毒一回,真是伤到了身子,脸色都没以往红润,还总是哭闹,闹得孙定他娘都出屋子了。”
李竹削着竹钉,十分捧场的问道,“孙定他娘?胖苗娘的婆婆?”
胡小英瓜子磕的舒畅,还递给兰采林一把,“对,这老太太身体也不好,平日里就在床上养神、歇着,这回家里闹这么一通,她愣是爬起来了,坐在胖苗娘房门前骂了一日一夜,真是厉害!”
李竹压了压嘴角的笑容,咳,不能笑,哈哈哈哈哈怎么能笑话人家呢。
喻霄坐在树上,老远的看见李竹在院子里与兰生的娘子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眉眼带笑,浑身都洋溢着欢快,瞧久了,他也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白云踱步到他边上,喵了一声,小鱼干就掉在了它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