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叔。”
直至顾长卿喊出这两个字,戚广山才真真正正地确认了眼前青年的身份。
顾长卿在察觉到戚广山的动静之后,转身要去阻拦戚广山的动作已经迟了,只能赶紧去将人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戚叔,你如今已是这城防营的指挥使,很是不必对我如此……”
戚广山在顾长卿来搀扶自己之后,才又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与当年已经大有不同的青年,心中有千般的问题想要询问,却到底还是住了口。
他最后只问了一句:“……少将军,你如今……还会再回去吗?”
虽说戚广山没有言明,但是顾长卿还是听懂了戚广山话里未尽的意思是什么——戚广山问的是,他现在虽然已经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城防营中,但如今只怕是临时受了皇命而来,甚至戴着鬼面未能表明身份。
那……此间事了之后,是否还会再以’齐国公世子夫人’的身份回到那齐国公府之中?!
顾长卿看着戚广山眼中担忧的神色,笑了笑,道:“戚叔放心,长卿此番已离开困囿之地,自此之后,不会再回去了!”
戚广山听到这里,当即松了一口气,分明是粗犷的汉子,如今看着顾长卿这副与从前相比显得有些羸弱的身体,也不由得絮叨了起来:“您受苦了……那见鬼的齐国公府是穷到连饭都没得吃了吗?叫您给饿成了这副模样……”
顾长卿听着戚广山的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眼看着戚广山一副想要叫城防营的厨子给他先整上一桌好菜填填肚子的架势,当即将戚广山给拦住了。
“戚叔,我不饿,正事要紧。”
听着顾长卿的这话,戚广山的理智这才总算稍稍回笼了些。
“少将军,此番怎会是你接了陛下的这份剿匪旨意?我原还以为派来的会是天子身边的哪个亲卫。”
顾长卿沉默了下:“说来话长。”
此番他会接下陛下的这道旨意,确实是有机缘巧合在内,若非种种巧合之下,天子未必会将这剿匪的任务交到他的手中。
若真是如此,那天子还真有可能会将这份任务交到身边的亲卫手中……而若要说天子身边的哪个亲卫最适合接这份剿匪的旨意……
齐云疏。
顾长卿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了这个名字。
他忽而又想到——剧情,过去的五年时间,他一直受困于剧情之中,也曾苦思冥想过所谓的’剧情’究竟是什么。
最后他终于想到了,这大约就像是那些闲人话本又或是戏台上的’故事’一般,有主角、配角儿,有唱红脸、唱白脸或唱黑脸的,还有那轻巧一笔就能带过的路人与丑角儿。
他想了许久,自己以堂堂镇北将军府次子的身份不顾脸面地痴缠齐云疏数年,这不就是那戏台上的丑角儿吗?
如今,他这个’丑角儿’的’剧情’已经结束,但齐云疏显然不是丑角儿那么简单——若是主角的话,他的’剧情’又该是沿着怎样的线路往下走的呢?
例如……作为他这个’镇北将军府次子’夫君的齐云疏,是否就是此次带兵剿匪的最佳人选呢?
这般剿匪,或许不仅可以令他在天子眼中更得重用,更有可能凭借顾家的关系渐渐渗入军中……
顾长卿微微垂眸敛眉,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眼下的这个带兵剿匪的任务,应当便是天子原要派给齐云疏的了。
他这是抢了原应属于齐云疏的‘剧情’……
戚广山看着眼前的青年忽而陷入沉思,便也没说话,直到顾长卿回过神来之后,戚广山也将顾长卿方才刻意露出破绽的意图想明白了。
“少将军,你此番带兵剿匪,独自行动颇有不便,如果你不嫌弃,我便让戚渊那小子跟着你做此行的副将吧!”
戚渊是戚广山的独子,年龄与顾长卿相仿,两人幼年在北疆时便时常一块儿玩耍,后来两人又都一同入了京。
在京中的几年时间,顾长卿若不在宫中伴读时,便时常会来城防营的校场操练,免得自己的身手疏于训练日久生疏。
戚渊与他自小一同长大,后来在城防营里也时常一同操练,彼时戚渊功夫虽然比他扎实,但是却不如他灵活,总是在操练时被他击败,每回也要对他说’下回必不能再输给你’。
只是自他被’剧情’控制之后,也已经多年未与戚渊相见了。
听着戚广山的提议,顾长卿自然没有拒绝。
早在城防营外看到戚渊时,顾长卿心中便也下定了这个主意。
眼见顾长卿点头,戚广山便朝外喊了声,让他的亲兵去把戚渊传唤进来。
城防营中戚广山的执掌下,即便是他戚广山的亲儿子,只要未做到副指挥使的位置,便需要轮岗放哨——只有在军营里与战友吃过一样的苦,在战场上战友才会当真把你当作自己的人。
在戚广山传令之下,戚渊很快便一路小跑到了他的指挥使营房外——
“报!戚渊觐见!”
顾长卿听见营房外戚渊的报告声,一旁的戚广山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这才开口道:“进来吧。”
营房外的戚渊这才进了营房里,却见营房里只有他的父亲戚广山与那位戴着鬼面又令他感到有些熟悉的青年。
此时就听他父亲对他开口道:“此次少将军需得带兵剿匪,你便作他此次出行的副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刚刚进门的戚渊怔在原地,他瞳孔微瞪,一脸愕然地看向了戴着鬼面的青年:“……顾长卿?!”
虽然惊愕,但戚渊在说话的时候仍旧记得压低了声音。
顾长卿也在这时开了口:“戚渊,许久不见。”
在顾长卿当真回应了之后,戚渊再看向顾长卿的眼里便带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半晌之后,才又拱手道:“许久不见。”
戚广山看着眼前的自家儿子和顾长卿,心里也不知有几多感慨——他们二人原也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如今两人之间倒显得有些生疏了起来。
但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只是看了自己儿子一眼,问:“此番剿匪之行,照顾好少将军,莫叫少将军身份暴露,你可能做到?”
戚渊当即对着戚广山抱拳拱手:“末将遵命!”
说罢,戚渊收手走到边上的那一方沙盘边上后,才又抬眼看向顾长卿:“既然此次剿匪之行紧急,不知少将军可定好此次行军路线了?”
边上的戚广山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个犟种儿子,这些年被自己教的犟过头儿了,怕是觉得少将军这多年时间都在那齐国公府后宅之中,已忘了沙场行兵之事了。
顾长卿自然也看出了戚渊的意思,他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而是从沙盘边上取了一枚小旗,从容地插到沙盘上的某一个点位之上。
“戚副将,不知你觉得,这里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