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卿的长期观察下，他发现鹤莫白也是有脾气的。
    大家供奉的东西，他只碰果子。
    但凡沾了点荤腥，他精致的眉头就会皱起来。
    眼睛里带着嫌弃。
    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
    不过，除了他没有人能看见他。
    就连鹤莫白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能够看见他。
    为了不惊扰他，谢卿就当做自己看不见他。
    要不然可能会给人家吓到。
    ……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
    谢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除了不安的预感，鹤莫白的身影不断地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想他了。
    刚走出谢家大门。
    走向神祠的街道上无比安静。
    这让他更加专注的想见鹤莫白。
    一路上，他在想，现在的鹤莫白在干什么？
    他也会像普通人类那样陷入沉睡吗？
    如果是的话？他就远远的看着，绝对不惊扰他。
    或许是在背着他偷偷吃酒呢？
    虽然不好荤腥。
    但是他也有一个和人类没有区别的大众爱好。
    鹤莫白爱喝酒。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来的时候就爱喝酒的。
    而是被他养出来的。
    ……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样幸运。
    能遇到白鹤化作的仙人拯救。
    他大部分最好的战友都已经血洒当场，光荣牺牲了。
    当时回到族里的时候，仙鹤庙的香火还不是很旺盛。
    也是他家父亲刚建不久。
    回念沙场愁上心头。
    为了躲避家人熟人，他带着和战友们许诺一起喝的几坛子女儿红，来到了这无人刚建好的神祠。
    并让几个小厮守着门口防止进来。
    当时的他没有认真看仙鹤庙的神像，一直垂着头，状态很是低迷。
    但是传统不可忘。
    想起家里的祖训，谢卿将小厮放在门口的六坛女儿红，其中一坛放在了仙鹤庙的神坛之上。
    ……
    谢家古来有祖训，凡入庙必留香火。
    这个香火可以是供奉的吃食，是香油钱。
    穷的时候也可以是祈祷天下太平的善念。
    唯一不能做得是，空空的来，空空的走。
    ……
    这一切有个起因。
    谢家太祖一开始只是个乞丐，在破庙中苟延残喘，来回辗转。
    快要饿死的时候，太祖在朦胧之间看着自己放在破败神坛上的空碗，多了几个热馒头，还有两个银锭。
    庙外电闪雷鸣，实际恰恰好好。
    谢家太祖啃着馒头，喝着雨水。
    经过一场大雨的洗礼后。
    他悟得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谢家太祖用银锭置办了两身行头。
    度过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无论艰苦，兢兢业业。
    谢家从此起家。
    后来，谢家就有了这样一条祖训——凡入庙必留香火。
    ……
    谢卿将酒放到桌面后，没有抬头注意到神像的变化。
    转身径直走了出去，并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他用匕首挑开了五坛女儿红的红布。
    一坛接着一坛的下肚。
    一边喝还一边洒，像是敬下面的弟兄。
    第五坛喝完了，他双颊酡红，看着变得阴沉的天，也不早了。
    想起供奉的还有一坛，估摸着时间，神明已经享用完。
    谢卿心想着喝完撤供的最后一坛女儿红，就离开这里。
    谁知在他回头的瞬间。
    就看见鹤莫白已经从神像中出来了。
    他似尝试的打开了女儿红。
    喝的不像久经沙场的谢卿那样豪迈。
    一小股一小股的饮着。
    坛口很大，他的脸小而精致，故嘴巴也小。
    就算他喝的很仔细，嘴角也流出了带着醇厚酒香的清澈液体。
    ……
    当时的谢卿喝了几坛子酒，双眼迷离，看的并不真切。
    他以为这只是错觉。
    怎会有个美人在此处偷偷动用贡品品尝。
    他心想，他明明来时就四处巡查过了。
    这里没有一个人。
    不是人？
    那是仙人吗？
    ……
    想到此处，谢卿看了看鹤莫白，又抬眼看了看神像。
    几番对照，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就是同一个神。
    仙人喝酒真是稀奇。
    英俊帅气的谢卿酒醉迷离之间，露出了不经意的憨傻笑容。
    随后就冲着神像跪了下来。
    见神不拜，信仰不纯，怎能见得了西天极乐？
    谢卿是有几分古人的迷信倔强的。
    他这一跪不要紧。
    动静不小不大，刚好给鹤莫白吓个够呛。
    随着酒坛摔落在地破碎的声音。
    谢卿迷惑的抬头。
    地面上没有酒坛摔落在地上的狼藉。
    也没有刚才瞧见的神仙。
    神坛桌之上只有静静坐落着的他刚才放着的那瓶女儿红。
    谢卿红着脸迷迷瞪瞪正想说些什么，但是酒劲上头。
    没一会儿他就晕了过去。
    在谢卿被小厮拖走的时候，鹤莫白心有余悸的从神像之中又走了出来。
    他看着被打碎在地板上的酒坛，眼眸里闪过一丝可惜。
    鹤莫白施展了幻术，这个酒坛碎在地上的场景一般人是看不见的。
    鹤莫白想起对方突然下跪晕倒的模样。
    没有想到对方看见他的可能性。
    更多的是，对方想要通过他告慰他逝去的亡灵战友。
    鹤莫白心想，确实可惜，人类常念叨的佳酿确实好喝。
    凡人来到神祠给的供奉都是中规中矩。
    这次是特殊情况，应该不会有人再带着酒来了。
    想到这里，鹤莫白看着那滩浸入地板的酒觉得更是可惜了。
    ……
    但是不知道谢卿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虽然喝醉了，但是没有喝断片，那些画面模糊但是真实。
    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他开始带着酒一遍又一遍的前往仙鹤庙。
    一开始只是好奇。
    后面发现鹤莫白这个神仙真实存在后。
    谢卿每一次遇到好酒都会给对方捎上一坛。
    鹤莫白到底涉世未深，并未多想。
    只是安心享受着谢卿的供奉。
    并未看到谢卿看像他喝着美酒餍足的模样后，满是笑意的眸子。
    ……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喝了人家好几年的酒，鹤莫白本来要离开，看见谢卿突然出现后，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不知为何，刚迈出的脚收回去的瞬间带着心虚的味道。
    如果他离开神祠了，定会有其他鬼灵精怪占据这个香火宝地和他的神像。
    谢卿的酒也会属于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