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拳再交,不待威廉有何动作,张嵩第三拳接踵而至,威廉咬牙硬接。张松的手臂微颤,对方实力远超他的预想,较之自己……更为强悍吧?但想到刘烨摔跤,张嵩的目光再次燃烧起愤怒,第四拳再次打出。
威廉也被激起怒火,服役期间,他执行过诸多任务,遇过众多对手与高手,从未有人给他带来如此压力,尤其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这激发了他的争胜之心,低吼一声,不等张松拳头落下,左拳抢先挥出。
张松的拳头再度打出,迎向威廉的左拳,咔嚓一声,张松手腕发出清脆声响,但威廉的左拳也疼痛难忍,虽然面上看不出丝毫痛苦,双臂却微颤,那一拳仿佛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此刻他明白,眼前之人非懦夫,乃勇士。
“吾向你道歉!”威廉眼中的戏谑与轻蔑全然被敬意取代,由衷向张嵩道歉。
张嵩目光炯炯,雨水渗入眼帘,刺痛异常,但他仍瞪大眼睛,一字一顿道:“向,她,道歉!”
威廉无奈一笑,转身面向刘烨,道:“抱歉。”
张嵩不知,这是威廉有生以来首次对人说出“抱歉”二字。
刘烨望着莫名其妙打滕肖龙一顿的男人,又看着与那男人莫名斗殴的张嵩,惊呼:“狂徒,你们都是狂徒!”
威廉苦笑一声,道:“此男不足以托付终身,遇险之际,他无法护你周全。”
刘烨怒斥:“汝乃狂徒,尔等皆狂!”
“若吾此狂徒此刻欲加害于你,能护你周全者,唯他…”威廉淡然指向身后之张松,“抑或他,你以为何人可挡?”
刘烨转首不顾,张松咆哮:“足矣!”
“只因你一跤,他令我向你赔罪,与我过招五合。”威廉含笑指向邓晓龙,“换作此人懦夫,仅一击,明日阳光便与其无缘。”
语毕,威廉步至张松面前,诚恳言道:“你是汉子,顶天立地的汉子,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目送威廉挺拔身影踏入雨帘,张松缓步走向邓晓龙与刘烨:“恕罪。”
刘烨不睬,张松毅然转身,以与威廉相同的姿态步入雨幕,同样未回首相望。
张松与威廉之战虽不甚激烈,鞋铺里的年轻侍女却看得真切,痴望着他们的背影,痴迷言道:“好俊逸,好有男子气概。”
在刘烨的扶持下,邓晓龙至不远处的医馆诊治,诊断为软组织挫伤,有微兆内出血,需留院观察。
怨怼之色在邓晓龙眼中稍纵即逝,他不知打他之人是谁,但他知晓事端起于张松,显而易见,张松认得此人,想起那人冷漠的眼神,他不寒而栗,不敢有丝毫念头,但对张松,他绝不会宽恕。在大庭广众之下,心爱女子之前,他受此奇耻大辱,定要张松加倍偿还,这笔帐他已记在张松头上,因他知道,张松亦钟情于刘烨。既是仇人又是情敌的双重身份,让他无法释怀。
张松心已碎,神已死,若有选择,他宁愿未至秦南,那样便不会遇上刘烨,她便会永远活在他梦境中,梦美,现实残酷,梦醒,他必须面对现实的冷酷。然而面对情感的破灭,他迷茫,不知如何应对,失魂落魄地行于雨中,几辆过往车辆急刹,有人咒骂他“寻死莫要祸及他人”,他无谓,因为他已觉人生无甚意义。
“咦,那不是张松?”刘海骑着他的铁马,刚见过于真,巧遇邓晓龙与刘烨,出门便见张松如同行尸走肉般晃荡街头。他顿时明白事情原委,只是此刻,他不知该如何开口。那刺痛之感他无法体会,但他明白,若张松解不开心结,不知何时方能振作。
“小琼,你在何处?”黄晓丽一整天未见向琼,拨通了电话。
“英姐,我不回去了,这几日承蒙你的照料。”向琼声音略带低沉。
黄晓丽一怔:“住得好好的,怎地忽然离去?”
向琼笑道:“英姐,空闲时我会打电话给你,谢谢你。”
挂断电话,向琼瞥了眼蓬头垢面的张松,轻叹:“高兄,我要离开了。”
连日阴雨,张松未曾外出,只蜷缩于村公所宿舍,自他归来,向琼便陪在他身边,不言不语,默默做饭,到点唤他进食。
张松茫然抬头:“哦,你要走,那就走吧。”
望见张松心如死灰,向琼心中隐痛:“高兄,我走后便不再回来。”
张松目光微动,看向向琼:“哦,你要回永强身边,去吧,替我告诉她,我不配她等待。”
向琼愣了愣:“你都知道了?”
张松默默点头,点燃一支烟,吐出烟雾,眉心紧蹙。
向琼不由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手上的茧并非劳动所致,而且你的体魄胜过一般男子,怎会是劳作练出的?”张松讲述此事仿佛与己无关,“胡世明的烫伤是你故意为之吧?连累老板娘,你内心愧疚,又去医院废了他的男儿身。医院监控失效,非高手所为。永强在军中地位不低,你应是她的随从吧?”
向琼抬首,刹那间,柔弱少女形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之气。
向琼淡然道:“云宵那一晚对我讲了所有,瑶姨也是,你不必惊讶,让她们敞开心扉,我有许多方法。留胡世明一命,他该庆幸。高兄,刘烨是个好姑娘,可惜不属于你,小姐一直在等你。
你现在的心情,便是她的心情。其实你来到这里时,小姐已知悉,但她未向任何人提及,只想看看究竟是何等女子让你甘愿逃婚。如今我可以回去交差了。高兄,你人品极好,但我要说,这世上,感情并非唯一,小姐内心亦痛苦,绝不逊于你,但她明白,她还有其他使命。
女子尚能如此,你堂堂男儿,岂能不明?多年以后,回顾往事,或许只是一场梦,梦醒,就该面对现实。我相信你能理清其中关系。”
向琼已离去,张松仍沉浸于她的话语中,这些道理他岂能不懂,然真能看破者又有几何?人,本就是情感动物,若过于理智、清醒、冷漠,还算人吗?
不知过了多久,张松电话响起,何桃子来电,通知他去乡里开会。
乡政府二楼小会议室,除胡世明缺席,其他班子成员皆到齐,椭圆会议桌已满座,只剩一个空位。
何桃子与张松一同入场,些许班子成员略感意外,通常会议仅村书记参与,村主任无权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