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舅逢迎完,又接着道:“依娘娘所见,陛下可是真心悔改了?”
太后冷笑道:“他处心积虑辛苦经营这么多年,先前藏得那样深,又岂会轻易低头?若是哀家猜得没错,他必然留有后手,只是哀家暂时还不知他究竟作何打算罢了。”
“太后娘娘,依微臣愚见,陛下既然现在已承认了成儿殿下的身份,此事怕是宜早不宜迟。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被动地等着他反扑,不如早些将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太后长叹一口气,“哀家给过他机会,可他偏偏不识好歹,要将哀家逼上绝路!”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可我们毕竟母子一场,哀家不忍心要他性命。废了他的身份,放他到民间做个庶人即可。”
金国舅笑道:“娘娘仁慈,但愿陛下能体谅娘娘的良苦用心。”可金国舅心里却嘲笑她妇人之仁,那皇帝与他们不是一条心,纵虎归山的道理,他比谁都懂。若要保住权势和荣华富贵,便不可能任由一个下了堂的皇帝安然流入民间。届时,是生是死不还是他一句话的事!
太后叹道:“但愿吧。”
沈南依回到沈家,惊魂甫定,转头便去找宋砚。
她将昨夜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宋砚,宋砚听完亦震惊不已。
“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早朝时,我听陛下那样说,还真以为他看上你了,吓了我一跳。”
“不过托词罢了,你别信。”沈南依道。
“可眼下怎么办?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然真的敢对陛下下死手。此事有第一次,便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陛下身边。”宋砚道。
沈南依道:“陛下已经松口,他们可能暂时会安分一段时间。但具体是多久,还不得而知。”
宋砚思忖道:“我看未必。他们先前一直想给那孩子一个身份,现在他当真有了身份,他们未必就肯善罢甘休。难保他们不会利欲熏心,再对陛下下手,好让那孩子早些上位。毕竟,一个孩子可比一个大人好掌控多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南依问。
“你近期保持高度警惕,时刻做好准备,陛下可能随时需要你。待哥哥回来,我再同他商量对策。”
沈南依点点头。
宋砚想了想,道:“要不,还是让沈伯父和沈伯母暂时避一避。你昨夜参与之事,若是被他们知晓,恐怕会连累你的家人。”
沈南依想了想道:“好。”
宋砚又道:“让你哥也离开。”
沈南依点点头。她虽然不太喜欢沈南舟,但此事的确因她而起,若当真连累沈家,她也于心难安。
沈南依安排沈家人去万医谷,沈南舟死活不肯上车。
“好好的,我为何要走!”沈南舟质问。
沈南依道:“若是不想死,你最好还是乖乖听话。”
沈南舟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害人精!若不是你,我沈家又何至于被连累至此!现在,竟然还要背井离乡去避难!”
沈南依不愿与他多废话,一个手刀劈下去,沈南舟身体一软,陡然没了声。
阿松赶忙搭了把手,把沈南舟拖上马车。
沈母心疼儿子,见儿子被打晕,眉头缩成了一团,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南依,你好好和他说就行了,动手做什么!”
沈南依道:“眼下局势危急,我也是为他好。还望母亲莫要见怪。”
沈母微微皱眉,没有吭声。
沈南依又道:“你们到了万医谷,自有人为你们安排。待天下安定,我会接你们回来。”
沈清和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朝堂之事,本就瞬息万变。你既已牵涉其中,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若这一次陛下能够胜出,你可莫要忘了我们的支持。”
沈南依微顿,道:“那是自然。”
“即便是陛下败了,你们事发时不在京中,也未直接参与,届时我会告知天下人,我并非沈家女儿,那时,他们也自然怪不到你们头上。”
沈清和点点头。
沈母掀开帘子,叮嘱道:“你也万事小心,若是事情过去了,记得给我们写封信报个平安。”
沈南依点点头。
“谷主,那我先送他们回去,你自己多保重!”赶车的弟子道。
沈南依点头。
马鞭一扬,马车便疾驰而去。
“谷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阿松问。
“等。”沈南依道。
沈南舟没再上朝,沈家父母也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快便被国舅党察觉。他们顺带着查出了宋家二老也早已不在京中之事,甚至包括镇北大将军武正岳之女——那个他们用来牵制武正岳的人质,也都一并消失了,很快便引起了太后和国舅的警觉。
太后气得猛拍桌子,“混账东西,他们这是准备破釜沉舟了吗?!”
国舅道:“太后娘娘,看来陛下必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们万不能坐以待毙。”
太后揉了揉眉心,“罢了,他既然不仁,就休怪哀家不义。今晚便动手吧。”
国舅笑着应道:“是。”
当晚,明德帝批阅奏折到子时才睡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能等,等待他唯一的皇叔——镇南王的回应。若镇南王当真是先帝留给他的底牌,眼下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若不是太后手握虎符,他又何至于如此被动!当初将虎符还回去,不过是为了继续迷惑他们,没想到,竟造成今日这副局面。
可武清霜那里迟迟没有消息,他也不知道究竟还要等多久。每一日的等待,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煎熬。可他又没有别的法子。这些年,他能将一部分朝臣收归麾下,已经是从太后和国舅的铜墙铁壁上破开一道缝隙了。而关于镇南王,他也不知究竟能不能信。依老师所说,镇南王当年和先帝争夺皇位失败,被先帝派到南境去镇守边关,先帝的密诏,他未必一定会遵守。可眼下,除了这位皇叔,他也没有旁人可以依靠。
翌日清晨,明德帝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可今日竟没有宫人来喊他上朝。
明德帝正欲喊人,忽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入鼻息,明德帝猛地惊坐起。
明德帝四下一打量,蓦地看见寝殿中倒了一地的尸体。
明德帝心中大惊。
他一抬手,猛然看见自己的手上糊了一手的血,而他的龙床上,除了一片狼藉的斑驳血迹,竟还放着一把长剑。
明德帝下意识暗道一声“不好”。
“来人!来人!”明德帝高喊一声。
——并没有人来。
然而,门外的宫人忽然惊慌失措地开始疯跑,“不好啦!陛下发疯杀人啦!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