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律绝对不齐、心音强弱不定、脉搏短促……
    当他通过听诊器，得到病人的心率数，要远远大于手触桡动脉的脉搏数时，肖晨光知道他的心房在颤动。
    所幸是心房颤动，如果换作心室颤动的话，病人根本没机会坚持到医院。
    “病人房颤，叫心内科过来会诊，给他上心电监护，做个心电图。”
    “病人肚子疼，是因为心脏的事儿？”齐天成听后，马山开始执行医嘱。
    “对。”肖晨光点点头，拿来心电图机，给病人手脚上夹子。
    “心梗、心衰都有概率引起肚子疼。”
    “急性心梗，特别是下壁急性心梗，有8％的概率，疼痛放射到上腹部，引起胃肠痉挛，导致腹痛。”
    “而体循环瘀血、右心衰，会导致肝脏瘀血、肿大，引起胃肠平滑肌痉挛，出现腹痛。”
    “有时候，心包积液心肌炎，主动脉夹层撕裂，肠系膜上动脉栓塞，也会在缺血缺氧的情况下，让患者产生腹痛。”
    肖晨光一边说着，一边按下心电图机的启动键。
    滋滋滋……
    一张上下起伏，连续浮动的十二导联心电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上面密密麻麻的导联图，看到护士一阵眼晕。
    肖晨光曾经还记得，有患者还因为医生看心电图的事儿，专门向有关部门投诉过。
    说医生上班时间炒股，不务正业……
    就后世那神一阵、鬼一世的股市，往往都是老股民还未解套、新股民又打窝冲进去了。
    拦都拦不住。
    肖晨光呲喇一声，将心电图撕下来，拿在手里进行诊断。
    “ii iii avf导联st段压低、t波倒置，考虑下壁心肌梗死的可能。”
    “p波消失，取而代之是振幅、形态各异，不规则的锯齿状小f波，患者确诊心房颤动。”
    “一会约个床旁b超，病人这次很有可能是房颤后导致的血栓脱落，顺着大血管栓塞到了肠系膜上动脉，引起供养的肠壁缺血坏死导致的腹痛。”
    很多人都知道心肺不分家，但往往会忽略腹部的症状。
    所以在后世，只要是因为肚子疼来急诊的，都会先做心电图，确定一下是不是跟心脏有关。
    这不是为了多做检查，变相的收费，而是总结了很多惨痛的教训，才得出的诊疗流程。
    肖晨光原本在接下来，要建立的胸痛中心，会把腹痛做心电图这一项，纳入常规项目来执行。
    没想到还没实施，这边已经开始上病号了。
    很快，心内科的蔡主任亲自来了。
    今天不是他值班，但这一周他一直在医院里，没有回家。
    因为感激韩老师救孩子一命，就算她前两天已经从小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蔡田明还是会随叫随到，有事帮忙。
    “肖主任，这个病人的心梗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蔡田明拿着心电图，扶了下眼镜，认真看着。
    “对，心电图已经有墓碑样改变，老人在家已经胸闷了一段时间，不过并没有来看。”
    刚刚在询问病史的时候，肖晨光也大致了解到病人的情况。
    梗死的面积不大，心电图波幅也很小。
    这次疼，主要还是心肌受损后，出现了新发房颤的问题，导致血栓形成伴脱落，引起的肠缺血。
    “病人是新发房颤……”
    跟肖晨光预计的一样，蔡田明随后说出了这次的诊断。
    “可以用尿激酶、链激酶溶栓，但效果我估计不会太好。”
    蔡田明叹了口气，遇到这种在家发病时间长，再来医院治疗的，他们心内科唯一的治疗手段，只有溶栓。
    但效果极差。
    大多数还没等血栓融开，其他并发症已经找上门。
    粘膜出血、脏器出血、甚至脑出血……
    没办法，溶栓就是一把双刃剑，虽然有严格的剂量要求，但病人体质各异，有些能侥幸治疗成功，可大多数都会出现相关并发症。
    真是难啊。
    有时候蔡田明觉得，他们心内科只要遇到心梗血栓的病人，往往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好像找不到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用上药，心里默默祈求病人不要有事，其他的，也就只能干瞪眼。
    “蔡主任，那还是以治疗新发房颤为主，至于血栓，我觉得还是做手术比较保险。”
    对蔡田明那种无力感，肖晨光也很理解。
    这个时候，介入治疗还没有完全展开，甚至很多大医院，都没有相匹配的成像设备。
    所以对心梗血栓、出血止血的治疗手段，还停留在药物治疗的阶段。
    不过，很快，这个局面就会被打破。
    前不久，介入泰斗刘院士已经受三部委的委托，在帝都就介入医学的发展专门开展过研讨会。
    部委并拨款千万量级的资金，用于介入治疗如：心血管、脑血管、肿瘤及相关医疗器械国产化的研究中。
    到时候，像dsa血管造影机、x线一体机、ct、mr等会阶段性投入到介入治疗的使用。
    而肖晨光接下来，要在急诊建立胸痛中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趁着这股春风，提前准备，争取做营城乃至省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
    随着药物用上，肖晨光开始给病人家属做术前谈话。
    “大夫，做手术，会花很多钱吗？”
    家属原本以为父亲只是简单的肚子疼，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心梗、房颤、肠系膜上动脉栓塞，需要做急症手术。
    除了做手术，他能听明白，其他那些名词，都是第一次听说。
    “老人做完手术，不会影响后续的生活，如果不做，单纯药物治疗，缓解不了病情，只会越来越痛苦。”
    “除非放弃治疗，接老人回家，否则今后的花费比手术要多得多。”
    谈话的家属，都是很实在的人，不会拐弯抹角，他们上来就提钱，只有两种原因。
    一是不想治。
    二是真没钱。
    看着面对面的家属，穿了很久，已经掉线的毛衣，和磨的发白的外套。
    肖晨光叹了口气，直接把老人的结果摆了出来。
    “如果同意手术，我会给老人减免手术费，花费不会很多，也不用开大刀，恢复后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以他的经验，老人现阶段肠壁只存在缺血的情况，还没到坏死的阶段。
    用药物治疗，血栓无法清除，拖的越久，病情越重。
    肠坏死、穿孔，感染性休克，钱花的更多，病也治不好。
    虽然现在看，手术花费要多一些。但能去除病根，不会有并发症，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家属看着抢救室里，依旧疼痛难忍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明不是治不好的病，却因为钱的事儿，犹豫不定。
    最终，家属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