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我刚转过头就看见百来个胸口写着差字的人飞了过来，齐刷刷对着我下跪，这些人各种形象都有，前排有十几个清一色都是穿的白衣，看来是欧明的手下吧。
    我连忙扶起他们，刚想说什么，欧明把我拉到了一边，他悄悄告诉我，地狱众生即使是鬼差也是一身习气，残暴恶毒，必须要威压才行。
    我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鬼差们不置可否，或许欧明是对的，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忽然罗九阴一声冷哼从远处传来。
    “救她出来！”罗九阴大声喊道。
    我耸了耸肩说：“我只答应带你来见她，你这家伙真没礼貌。”
    他拿着钢叉遥遥一指，用更大的声音说：“救她！”
    我顿时也生了气，“哼！关我什么事！自作孽下了地狱你没本事救，却来威胁我？”
    他愤怒地吼道：“是你打断了我母亲的复活仪式！不救我就杀了你！”
    我也愤怒了，“你们献祭一城的人来复活你母亲，现在还振振有辞，如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必定要让你在这里待几万年！让你明白什么是尊重生命！”
    罗九阴胸膛上下起伏不定，他好像也明白在这里打不过我，像是下不定决心，我继续说道：“地狱也只是人心所化业力感召，像你的现实一样，都是不真实的，当下就可解脱，受苦皆因执着，放下吧，跟我回去。”
    “你所谓的现实就是真的吗？呵呵，你做过饿鬼吗？哦，对了，你也做过，感觉怎么样？不好受吧？而我们生来就一直在忍受这种折磨！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受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我们为了互相活下去，为了彻底改变命运，我们哪里错了！要说错，那也是这老天的错！”
    看着指着天空的激动的罗九阴，半天站着不动的怀嗔终于说话了，“所以才说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闻。一切都是因果，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残忍嗜杀，后果必将是永无止境的痛苦。”
    罗九阴深深吸了口气，“我还是不服气，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我必定会超出这狗屁的因果让你看看。”
    我苦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现在相当于这整个世界的半个主人，仍旧没法干涉因果，你真的觉得你能通过强力打破？”
    罗九阴听后沉默了好一会，抬起头坚定的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摆摆手，转过身边走边说道：“你就在这慢慢试吧，我还有事。”
    突然罗九阴飞身来到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本以为他要战斗，可他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咬着牙低着头说：“求求你，救救我母亲，我愿意跟你走。”
    我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跟我走其实就是杀死现在的他，他们鬼母鬼子的感情还真是好，为了自己的子嗣而杀人，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成魔，他们这种执念到底还是能让人感动。
    可是，死去的人也是人，罪孽就是罪孽，我为了你，你为了我，很让人感动，但结果是双双罪孽深重，那到底是帮还是害？到底是好还是坏？
    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可他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我又想到了金刚经，这里面有着大智慧，可惜我仍旧没法领会，叹了口气我沟通戒指试图让绿莲解脱，可戒指的能力果然没法撼动因果。
    我不禁怀疑罗九阴献祭捞人的法子到底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可以做到戒指都做不到的事？
    看着一脸紧张失望的罗九阴，他就像个满怀期望的小朋友，我再次沟通戒指，好一会终于得到一个信息，它最大的权限就是交换了。
    神他妈交换！
    谁愿意为了别人忍受地狱的折磨啊！
    我对罗九阴实话实说后，罗九阴二话不说就要用自己交换，他宁愿永生永世忍受痛苦，只求我换出鬼母。
    一直在嘶吼的鬼母像是突然疯了一样大喊着阻止，不断地咒骂着我，让罗九阴赶紧走，我看着罗九阴歉然地说我的目标是带你回去。
    罗九阴却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求我成全，见他如此真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罗九阴刚想说什么，那丑女看了他一眼，突然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我愿意换！”
    我深吸口气，单看他们现在的行为，搞得好像是我在欺负他们一样，看起来情深意切楚楚可怜，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如麻的魔鬼，我随口问道：“你真的愿意？你是不是对地狱的痛苦抱有侥幸？”
    那丑女坚定地咬着牙回道：“我又不是蠢货！我愿意！”
    “为什么？”我有点好奇。
    那丑女抬起头，像是在回忆，慢慢说起来：“那是两千年前，我本来是一株花椒树，当时人们用花椒涂墙可以暖宫室吐芬芳，甚至驱虫防腐，也可以寓意多子多福。那时只有皇后寝宫才被称为椒房，而我，就在那寝宫前院种植，作为植物，本来也无所觉，可是后来……”
    “后来怎么样？”
    “后来突然从天上掉下一只小乌龟，它带着一盏灯从天而降，那灯落下正好挂在了我的枝头，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产生了意识，我感受到了世界的美好，我甚至能看见眼前的椒房。”
    我拿出妖灯问道：“就这盏灯吗？那小乌龟是什么？哪去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就是它！那是我的！那小乌龟好像很普通，没有任何法力的样子，它想顺着树干爬上去找那灯，可怎么都爬不上去，失败无数次后，只能灰溜溜钻进旁边的花园里，可是好巧不巧被皇后看到了，最终被捉去熬成了汤……”
    “额……确实够倒霉，那灯呢？”
    “那灯因为好看，被皇后放在了寝宫，而我也没办法再进一步了，往后的一千多年，一千多年啊！我只能看只能听只能感受，却无法移动一步！我恨那自以为是的皇后，拿走那盏灯让我失去了进一步的机会，我更恨那乌龟让我产生了意识！让我平白无故孤独落寞了一千多年！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多无奈吗？我见证了一个个美人从得宠到失宠，见证了一个个王朝从强盛到衰落，但我从始至终无法移动半步！”
    “好像确实像坐牢一样，可换种思路，哪有花椒树能活千年的？你这算是幸运好吧，所以你就是那时候变态的？”
    “哼！要不你试试看？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寿命短暂的凡人吗？他们可以到处走，可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我呢！我恨，我嫉妒，我恨不得杀光所有从我眼前匆匆走过的凡人！他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幸福！竟然还经常跑到我跟前偷偷掉眼泪，他们怎么就可怜了！可怜的不应该是我吗！”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鬼母找到了我，她看我可怜，损耗自己的法力让我幻化成了人身，并且收我做了义女，那一刻我好高兴啊！我终于可以自由行走了，终于可以笑出来哭出来了，终于可以捏死那些讨厌的人类了！”
    “其实人也并没有怎么伤害你啊……”
    “哼！我不管！后来鬼母又帮我找回了妖灯，让我可以继续修炼，我心里早就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母亲，她要我杀人我就杀人，她要我帮鬼子我就帮鬼子！”
    “你虽然可怜，但毕竟造了孽，你叫什么？”
    “椒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