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这场所谓的相拥结束。
白豌收敛起之前的气定笑容,变得更凝重起来。
他还在慢慢消化那些想起来的记忆,越发心中感慨。
当年若是没有凌书墨,大概也不会有后面的画圣韩妙染,更没有如今的白祗侯。
对面人盛颜华光的脸似乎染上了一层红晕,面上还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仿佛就是随便自己轻薄的小娘子。
这算不得什么肌肤之亲,于情而言却好像足矣。
白豌思索了片刻,最后挑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得体的笑容:
“可……可以松手了……”
这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因为他知道,自己怕是无法对这人放手了。
而对面人闻言,却老老实实的松开手,那温暖的手掌滑过其腰间软肉,还有些恋恋不舍。
凌书墨甚至还担忧的回了句:“真的没事了么?”
问的小心又温柔。
“没事了!”白豌义正言辞。
尤其他从前读过的圣贤书和礼教诗文也逐渐想起来。
这情还真是不容于世。
再抱下去,怕是要出事。
而凌书墨看着这样的白豌,只觉得他恢复了部分记忆以后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喜欢沉思了。
他眼中深情,深切的字字凝重:“你如果再想起什么,希望不要瞒着我。可好?”
白豌望向他,却是似笑非笑的:“好,不瞒着。我瞒着谁也不会瞒着你的。”
这话说的表情淡然,糅合了相信,默契,还有不知名的情愫。
凌书墨望着面前人,他心中一阵悸动。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赌约。
如果恢复了所有记忆,这人是否还愿意与自己越出雷池。
可是,如今在这人刚想起父母去世的记忆时候,似乎不该问这些。
……
入夜。
白豌再一次恍惚的从梦中醒来。
孤寂而莫名痛楚,漫漫黄沙,滚滚江水之中,不断迷蒙交替。
除了韩妙染的片段记忆之外,他零零碎碎的更会想起其他的记忆。
只是因为太过模糊,所以导致更混乱了。
有时候是父母亲人被滚滚江水吞没的时候,有时候又是自己拖着疲惫身躯沿街乞讨的时候。更多的则是一双双手从脚后跟伸出来抓住他。
他骤然睁开眼睛,只觉得呼吸不畅。
抬眼看着月光从窗外倾泻下来,才让其勉强安了心。
“这些大多有印象,可是偏偏还是记不清后面的那些记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惊醒了。
只是今日之后记起更多,实在是搅扰了他从前日日梦见躺在金元宝上的好梦。
白豌十分勉强的坐起身来,去到桌边喝水。
“我到底想要救谁呢?”他使劲的紧闭双眼,敲了敲自己的头。
实在是无法入睡。
于是,白豌只好一个人走出去外边井口边打水,想用盆水,好好把自己洗个清醒。
迷迷糊糊间,感觉这水影中间似乎有什么人,那些人正向着自己招手。
“韩画师……”
“废人……”
啪地一声。
白豌就带着水盆一块栽倒,整个半身都被淋湿的彻底,哗啦啦的水一下子就流光了。
那水宛若倾天巨浪将其泼醒,是让人半点困意都没有了。
大半夜水盆摔地的声音过于响。
“白公子?”
没想到,负责守夜的阿砚却是第一个发现这人的。
外面井口边,黑森森一片。
看着这人的背影,阿砚有些吃惊。
因为,明显能看到在那月影斑驳中的湿漉身形背后,似乎有很多的深色的伤痕。
那些痕迹多不规则,大小深浅不一,看上去大多不是鞭打就是烙过的痕迹。
这人是个练家子,见惯了各种刀枪剑戟的伤,却还是没料到会有人身后的伤隔着衣服还如此惹眼。
平日里那样嬉皮笑脸的一个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受那么多的伤……
白豌却是不知这人思绪。
他看着来人,将食指放在唇口,勾起唇角示意噤声。
自己并不想惊扰了凌书墨的睡意,只一个人踉跄的挺直身体,将水盆拿起往自己房内走去。
阿砚点点头,眼神里似乎少了点之前对这人的鄙夷。
对面人一面走一面感慨。
“这半夜还真是水冷啊,早知道就不出来了。真倒霉!”
身后的阿砚瞧这人那般随性背影,只是漠然叹息。
房内人似乎被扰的惊醒,不自觉的问:“刚才发生了何事?”
“大人,方才只是白公子不慎打翻了水盆而已。”
凌书墨眼眸深邃,径直走到门前,手指轻触房间木门似想要打开。
可最终,他还是缓缓放下。
半夜更深露重的,尤其还是这样没真的说清的关系,他实在不能就这么去。
于是,凌书墨微微颔首:“让厨房给他送一碗姜汤过去,还有……不要说是我送的。”
他做不到完全不在意这人,但是也不能时时紧逼叨扰。
阿砚则悄然走到他的身旁,犹豫说道:“大人,方才他不慎弄湿了衣衫,属下看到他背上似乎有很多伤。”
“很多伤?”凌书墨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对,哪怕隔着亵衣都很明显。看痕迹样子绝对不是短日造成的,怕是有好几年了也不一定。而且有些位置过命的,应该曾经很严重……”
阿砚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人,还是把自己看到的说出口。
“好几年?”
凌书墨的心突然就疼了。
这个世间就是有这种人,不论经历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一笑置之。哪怕有多么糟糕恶劣的情况,都轻描淡写。
白豌就是这样的人,每次都一句话重伤失忆就盖过了,但是从来不提自己身上有什么伤,什么疤痕。
怎么样子都一句:没事。
他只觉得自己又被这人骗了,明明说好不瞒着自己什么。
凌书墨忽然觉得自己情绪有些吃不消,心越发累了。
当下一叹:“你说怎么这个世间会有这么让人又恼又喜,又念着的人呢?”
阿砚看着他,也觉得头疼。
这个世间会这样念着白公子的,也就大人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