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星星,事实上,他从小到大已经看过了无数次,但从没有哪一次如这次一般。
他仰躺在天地之间,身周都是青葱柔软的草地,抬眸透过漫天的萤火虫便是浩瀚的星海,这一瞬间,他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九五之尊的帝王,也忘了多日来的烦恼和忧虑。
弘历痴痴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都不想说话。
魏嬿婉掀裙坐在了草地上,静静陪着弘历,微风吹拂,她长长的发丝一下一下的拂过弘历的手心,让他的心也有些痒痒的。
他嘴角荡起坏笑,往旁边一扑就将魏嬿婉扑倒在草地上,两人滚了两滚,身上都沾染上了青草香气。
魏嬿婉红着脸抵住弘历的胸膛,娇嗔道:“皇上,您将臣妾新做的裙子都弄脏了......”
正值壮年的弘历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竟像个毛头小伙般嬉笑道:“朕明日赔你一件新的.....不,陪你十件......”
男女清朗的笑声传了很远,侯在殿外的李玉看了一眼身旁的进忠,默默垂下了眼。
......
翊坤宫。
如懿被人伺候着洗了澡擦了身坐在梳妆台前,却见一只萤火虫摇摇晃晃的撞在了身边的烛火之上。
随着一阵噼啪爆响,那萤火虫被烛火烧焦了翅膀,掉落在地上不断挣扎,不过几息便不动了。
如懿嫌恶的皱起眉,嘟嘴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虫子,怎么会飞到翊坤宫来?”
容佩低头一看,奇道:“主儿,这是萤火虫,只在沼泽荒地处有,宫中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话音未落,又有几只萤火虫飞进殿内,如懿蹙起眉,哑声道:“让三宝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三宝领命而去,很快便满头大汗的回来,小心打量着如懿的神色道:“回主儿话,这些萤火虫都是从......从永寿宫飞出来的,皇上也在那儿。”
如懿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地上的萤火虫尸体,半晌后才哑声道:“魏嬿婉品行低略,惯会耍手段魅惑皇上,她的这些谋算,就算告诉本宫本宫也不会做的!”
容佩抬脚将那萤火虫的尸体踏碎,连声应和道:“是是是,您身份贵重,千万别跟那些狐媚东西一般见识,皇上对您才是真爱,她们不过是会耍些小伎俩罢了,没过多久皇上定会厌弃了令嫔。”
如懿心中得到了莫大的安慰,长舒一口气眨巴着眼睛道:“皇上最爱本宫穿褪红色,你待会去将那件衣裳找来,本宫明日去养心殿看皇上。”
容佩闻言走进内室,半晌后将一件像是洗了褪色的红色旗装放在了妆台之上,待侍候如懿安寝后,她才小心退出殿内。
依旧有零零散散的萤火虫在黑夜中飞舞,容佩朝永寿宫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差点撞在守在门边的花影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手一巴掌扇在了花影脸上,怒骂道。
“蠢笨的东西,连门也看不好,竟让这些腌臜虫子飞进殿内扰了主儿清净,要你有什么用?!”
花影看着空中飞舞的萤火虫,捂着脸不敢说话,只默默低下了头。
……
月儿攀上了清朗的夜空,雾气氤氲的永寿宫内殿,哗啦啦的水声响了好一阵方才停歇,
弘历拥着魏嬿婉躺在榻上昏昏欲睡,脸上带着餍足的神色,大手在魏嬿婉脸上轻轻摩挲,谓叹道。
“今日朕见了永琪,那孩子成长了不少,这么大点人就知道了朕的不容易,还说要替朕分担……嬿婉,你也为朕生个孩子吧,你这么聪慧,诞下的孩子一定也会像永琪一样聪明。”
魏嬿婉微微摇头,轻笑道:“皇上只看到了永琪的聪慧,臣妾却心疼那孩子懂事。”
弘历睁开了眼睛,疑惑道:“怎么讲?”
魏嬿婉以指代梳,慢慢梳理自己的长发,柔声道。
“五阿哥从前虽说是养在皇贵妃名下,但其实都是他额娘愉答应亲自在照料,从小到大,他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额娘,却因为愉答应犯错被迫寄养到了皇贵妃处,还被忽视薄待,早早就被送去了阿哥所……”
魏嬿婉停顿了一瞬,抬头直视着弘历幽深的眼眸,叹道:“说到底都是大人们犯的错,孩子终究是无辜的,五阿哥常来我这,却时常望着翊坤宫的方向发呆,臣妾便知道,他心中挂念他亲额娘,但他不敢说。”
弘历拧眉,想到今日白天永琪在养心殿的表现,也不由为这个孩子的隐忍懂事感到有些心疼。
他沉思半晌,垂眸盯着怀中女人柔美的侧颜,好奇问道:“没想到你会帮愉答应说话,她对孝贤皇后不敬,朕以为你会很恨她。”
魏嬿婉斜睨了弘历一眼,嗔道:“臣妾哪儿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愉答应犯了错,皇上要怎么罚那是皇上的事,就算要将她关一辈子臣妾也没什么异议。”
弘历被她傲娇的样子逗笑了,半晌后才幽幽道:“永琪是朕最优秀的儿子,她是永琪的生母,自然不能就这么关一辈子,日后永琪长大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魏嬿婉勾了勾唇角,微微合上眼脸,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温香软玉在怀,操劳了一天的弘历也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内务府早早便奉皇上的令给永寿宫送来了十几匹清新独特的绸缎,并十几件素净婉约的衣裙。
与此同时,一道口谕也从永寿宫传出。
皇上顾念着愉答应是五阿哥的生母,又看在她诚心悔过的份上,解除了愉答应的禁足。
幽禁了快一年的翊坤宫偏殿终于又打开了殿门,海兰睁开眼,看见来的人是进忠,心头顿时有了计较。
刺眼的阳光让她久久无法适应,双目刺痛之间有滚烫的热泪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