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太后就披星戴月的闯进了养心殿与弘历密谈。
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她同意弘历将姮娖续嫁给达瓦奇,只有一个要求。
姮娖续嫁已是万分委屈,断不可在那等荒蛮之地随意出嫁,该将人好好接回大清境内安置,待达瓦奇携三媒六聘来接亲。
一个为大清贡献了半生的公主,这是她应有的待遇,也是做额娘的唯一能为自己女儿争取到的权益。
太后的请求何其卑微,声音如泣如诉,弘历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
见弘历同意,太后垂下眼眸道。
“既是以公主之尊重新嫁娶,咱们也该给恒娖置办应有的嫁妆,哀家愧对恒娖,日思夜想不知该从何弥补,昨夜忆起先帝曾送过哀家一尊南海进贡的大珊瑚,颜色瑰丽,世所罕见,用来给姮娖添妆再合适不过。”
弘历微微颔首应和道:“皇额娘说的是,那珊瑚堪比国宝,姮娖见到珊瑚就能想起您,想来也会开心一些……朕作为兄长,会按着嫡公主出嫁的规格再加一倍给姮娖做添妆。”
见弘历如此有诚意,太后脸上总算浮现起淡淡的笑容,话锋一转道。
“这么多贵重的东西,一般的小将恐怕难以护送周全,这一路山高路远,准格尔战乱又尚未平息,为周全考虑,皇帝须得派些得力的人才行。”
她话中蕴藏着无限深意,弘历眸光闪烁不定,沉默良久后才深吸一口气道。
“儿子知道皇额娘的心意,人选之事您不必担心,一切儿子自会安排妥当。”
太后满意离去,回到寿康宫就以最快的速度将要送出去的东西都准备妥当,浩浩荡荡的连夜送出了宫。
养心殿内,弘历急召军机重臣入宫议事,最终任命富察傅恒带领五千健锐营军士一路护送端淑公主的嫁妆和国宝珊瑚至准格尔。
除了明面上的部署,私下里还有一道密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镇守边关的阿桂将军手上。
富察傅恒日夜兼程,十分顺利的到了边关,他和阿桂将军秘密接过头后扎营在了天山山脉之下。
达瓦奇见大清如此给面子,不但准许公主改嫁与他,还带来了许多金银财宝和一株草原人见都没有见过的大珊瑚,立即就被兴奋和自得冲昏了头脑,欣然同意富察傅恒要将姮娖接回天山营地待嫁的要求。
公主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一则小道消息在准格尔快速传开。
大清确实有意与准格尔和亲,但据说太后十分不满达瓦奇的残暴专横,根本不属意他做额驸,而是想从人才济济的准格尔挑选一个真正的勇士迎娶公主。
这则没有依据的消息不知道从哪儿传出,几乎传遍了准格尔的每个部族,且消息传得广了很容易就变了味,再加上有人手在暗中操控,很快就传成了:谁能娶到公主,大清就会支持谁做准格尔的首领。
准格尔各个小部族之间本就谁也不服谁,这消息一放出去,准格尔尚未冷却的土地又被泼洒上了新的鲜血。
内乱再次爆发,富察傅恒和阿桂佯装不知,面上只一心一意为公主备嫁。
那株大珊瑚被送到准格尔的当天,与达瓦奇形成同盟之势的尔撒纳突然暴起重创达瓦奇,两股势力之间立即打得你死我活。
又是半月,尔撒纳拼着重伤割下了达瓦奇的头颅献与大清,同时向大清求娶端淑公主。
富察傅恒第一时间给尔撒纳办了庆功宴,广邀附近部族的首领前来参加。
宴会上尔撒纳再次提及求娶公主的事,富察傅恒却怒目而视,直接摔碎了酒杯,怒斥准格尔不敬公主,不敬大清,竟然频繁更换额附人选,如此轻率,将公主当成什么人了?
宴会厅上气氛僵持之时又有将士来报,说那尊国宝大珊瑚竟在准格尔被人为损毁,这更是成了准格尔对大清有不臣之心的有力证据。
公主被辱,国宝被毁,富察傅恒当即踹翻酒桌,在准格尔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斩下了尔撒纳的头颅,血溅三尺,战事一触即发。
乾隆二十年,打着准格尔对大清有不敬之心的旗号,弘历派富察傅恒和阿桂将军兵分两路,从西、北两路同时进军伊犁,元气大伤的准格尔无力抵抗,只能节节败退。
大势已去,一部分准格尔旧部归降大清,另一部分逃到了俄国。
至此,历经三朝的准格尔叛乱终以清军的胜利划上了句号,将古称西域的天山南北地区归入了大清版图,命名为‘新疆’。
杀鸡儆猴,与新疆相邻的寒部立即将献给大清的岁贡翻了一倍,也不敢提什么求娶公主联姻的事,反而提出要将自己部落的寒部公主献给大清皇帝,以求能得大清庇佑。
一月之后,端淑长公主全须全尾的回到了紫禁城,太后亲自到宫门口迎接,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久别重逢的场面十分感人。
弘历早朝结束后也第一时间前往寿康宫看望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
“姮娖,你且安心在宫中暂住,等京西的公主府竣工,你就能长久的住在京城,时常陪伴在皇额娘身边了。”
姮娖十分感动,忙起身行礼谢恩道:“承蒙皇兄关照,姮娖感激不尽。”
弘历快一步扶起她,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说到一家人,姮娖就想起宫中第二大的女主人,好奇问道。
“皇兄,姮娖进宫已有好几日,却一直没有见过皇嫂,皇额娘也一直不让我去翊坤宫拜见,这似乎有些不大合规矩。”
弘历脸上和煦的笑容僵了僵,脸色难看道:“这事不急,你先休养好要紧,皇后那若非必要还是别去了。”
姮娖从弘历的神情和嫌弃的话语就隐隐猜到了帝后二人感情不睦,此事也不是她该多问的,于是巧妙的转了话题带过。
姮娖有午休的习惯,待殿中只有太后和弘历时,李玉指挥着宫人抬进数十个大箱子。
这些都是之前太后送去养心殿的金银之物,此时再原封不动的送回来,既表示了弘历的孝心,也是对姮娖的愧疚之意。
和箱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小些的匣子,里头装着的珠宝首饰正是如懿那天来寿康宫被太后扣下的。
太后从匣中拿出那枚鸽子蛋大小的红翡戒指端详片刻又丢回匣中,摇头叹气道。
“你那个皇后,哀家都不想说……成天张牙舞爪的也不知在得瑟什么,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也不知道皇帝你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么个奇葩的,当年选福晋之时,你俩……”
“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打断了太后的话语,弘历扶额,实在不愿回忆那段惨痛的回忆,于是无奈道。
“皇额娘,儿子是鬼迷了心窍了,再说如今她在宫中胡作非为也不是儿子一人的过失,当年立后您……”
“…咳咳……”
这次换成是太后咳嗽了,母子俩双双扶额,都为皇家出现了如懿这个污点而深感无奈。
又无语凝噎了半晌,太后将那匣子一推,对弘历道。
“可别白瞎了这些好东西,干脆都换成银两广开粥棚救济百姓吧,也算是哀家替那个糊涂东西积一分阴德了。”
弘历抽了抽嘴角,微微低头应和道。
“皇额娘说的是。”
他示意李玉将匣子收下,眸光闪了闪,突然问道。
“儿子听说您那日夜闯养心殿之前,曾见过舒妃和令妃,不知是不是她们和您说了什么,才让您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