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那风华绝代的江南才子,竟然屈尊拜师了!这消息,如同一阵狂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江南,人们纷纷惊叹,那位本应不屑一顾的林蒙,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原本,众人皆以为唐寅这等才子,岂会屈就于林蒙之流?定会坚决抵制,甚至朝中的诸多文士,都已暗中集结,准备为唐寅挺身而出,一旦林蒙再行无礼,必将遭受弹劾,落得“逼良为c”的恶名。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唐寅竟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恭恭敬敬地站在林家门外,双手递上名帖,捧着厚重的束修之礼,径直踏入林府。
林蒙,那个习惯早起的天才少年,对于邓健的急促呼唤,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但今日,似乎注定要被载入史册。作为一个名人,无论正史、野史,还是府志、县志,都少不了对他的记载。林蒙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名声。于是,在得知唐寅到来的消息后,他喜出望外地吩咐:“小香香,快快穿衣,本少爷要亲自迎接唐小唐。”
小香香为林蒙穿衣,那过程,自是微妙至极,早已成为了两人间的默契。林蒙似乎已习以为常,竟也渐渐不再觉得有何不妥。
唉,这真是堕落啊,这位曾经的败家子。
为了展示名士的风范,林蒙决定给唐寅一个下马威,于是他命令邓健将欧阳志的三个门生一同请来。到了中堂,三位门生身着盛装,却如同木鸡般愣在两旁。
这三位可怜的贡生,曾有过一丁点的灵气,却在林蒙的熏陶下,历经荒唐,心性被磨平,长期沉浸在八股文的泥沼中,成为了林蒙教育下的牺牲品。
林蒙坐下,双腿交叠,身子后仰,轻描淡写地说了声:“上茶。”
邓健谄媚地将茶水一一斟上。林蒙其实并不懂得品茶,他的味蕾早已被世俗所驯服,但他享受的,正是这份派头。
不久,唐寅在杨管事的引领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杨管事心中感慨万分,每次林家迎来一位读书人,都仿佛是将他们推入火坑,而他自己,竟成了那个推人下水的恶棍。
唐寅踏入堂中,手中提着的束修之礼冻得僵硬,心中原本对林蒙怀有感激,却在踏入门槛的那一刻,看到了林蒙翘腿高坐的傲慢姿态,心中瞬间悔意横生,仿佛踏入了狼窝,想要退却。
唉,叹了口气,箭已离弦,回头无路。
他跪下,那堂堂二十八岁的年轻人,竟然向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郑重行礼:“吴县贡生唐寅,字伯虎,愿拜入门墙,聆听教诲,还请恩府不弃。”
说完,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林蒙哈哈一笑:“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起来说话。邓健,去搬把椅子来。”
唐寅心情复杂,等椅子搬来后,他侧身坐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在林蒙的眼中,喜悦如同火山爆发,那四个贡生,他林蒙的得意门生,竟然一举包揽了会试前三甲,甚至连那个似乎有些“瑕疵”的,也侥幸考了个第八名。他不禁心中暗骂:“哼,小子,你竟敢考得比我高,真是想让我抽你一顿。”
目光如同闪电般锐利,直指江臣。
江臣内心苦涩,榜上题名,明明是傲视群雄,名列第八,却总觉得抬不起头。尤其是恩师那双透着凶光的眼睛,时不时地射过来,让他倍感压力,只得低头,面色苍白如纸。
林蒙的目光在江臣身上一扫,刚刚收了一个新徒弟,可得让他感受到林家的温暖。于是他哈哈大笑,努力展现出和蔼的一面:“小唐,如何?”
“……”唐寅默不作声,默认了。
林蒙接着说:“你现在是贡生,两个月后就是殿试,那时才算正式踏上仕途。在这两个月里,你就搬来林家,为师要教你如何在皇帝面前舌战群儒。”
所谓殿试,不过是皇帝的面试罢了。
看看这四个徒弟,出身虽好,但要想在面试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他们四人,最显赫的唐寅,也只是出身商贾之家,家财万贯,与真正的世家子弟相比,犹如尘埃。
比如那个考了第四名的王守仁,那可是名动天下,林蒙心驰神往。他的父亲,是状元,如今在詹事府任职,虽官职不高,却与李东阳等人交好,王守仁在举人时期就常与内阁大学士们吟诗作对,面对内阁大学士,他从容不迫,更不用说面对皇帝了。
这些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而他们四个,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怕也就是林蒙自己了。一旦在御前紧张失措,那前三甲的名额可就保不住了。
因此,林蒙决定紧急培训,上一世,他就曾经营过这样的面试培训班。
唐寅犹豫了一下,但恩师的命令,他岂敢违抗?只好点头:“谨遵恩师教诲。”
“还有……”林蒙眯着眼睛,几乎能想象到唐寅从此就要在林家混吃混喝,自己还要免费教学,这简直是亏本买卖,什么时候才能回本啊?
林蒙问道:“小唐,等你殿试之后,有何打算?”
唐寅正色回答:“学生侥幸高中,朝廷不弃,必当入仕,既是为官,自当效仿师兄们,造福一方,教化百姓,忠于天子。”
语气铿锵,大义凛然,让人肃然起敬。
在时光的涟漪中,林蒙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回想起那被遗忘的岁月,那时的自己,宛如未经雕琢的璞玉,纯净无瑕。然而,岁月如梭,不经意间,曾经的自己已悄然蜕变,如同蜕变的蝴蝶,令人唏嘘不已。
心潮澎湃,林蒙却坚定地摇头,声音掷地有声:“错了!”
此言一出,唐寅不禁惊讶地抬起了眼眸,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
这样的想法也错?
他的三位师兄,脸上毫无波澜,仿佛早已习惯了林蒙的直言不讳。
林蒙愈发严肃地道:“人生在世,岂能只是为了那虚妄的官位?一旦为官,便真的要沉溺于文山会海,忘却了初心吗?”
唐寅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蒙激情洋溢地说:“这简直是荒唐至极!我说话向来直截了当,你们不必介怀。欧阳志、刘文善、江臣这三位,若说他们脑袋是榆木疙瘩,那可真是毫不夸张……”
“……”
欧阳志、刘文善、江臣三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些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无疑是对他们极大的侮辱。但面对恩师,他们只能默默忍受。
然而,恩师的目光转向了唐寅,眼中闪烁着光芒。
“但你不同。”林蒙注视着唐寅,眼中充满了欣赏。
唐寅顿时感到手足无措,自己不过是会试第三名,与师兄们相比,怎敢自诩与众不同?
林蒙深情地说:“你是有才情的人,我瞧不起那些只会死读书、死做官的人。人生的意义远不止于此,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你,是个有才情的人,不应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追逐名利之中。将来你若入翰林,本职工作自是不可或缺,但闲暇之余,也应当追求自己的兴趣,比如绘画。绘画可以陶冶情操,提升自我。我,其实也是个风雅之人。从今往后,你下值归来,不妨画些画,完成后送到我这儿,我要好好欣赏。”
唐寅震惊之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原以为恩师是个俗人,风雅与他无缘,若不是救命之恩,若不是那场赌局,他根本不会与这样的人为伍。
然而,他竟误判了恩师。恩师竟有如此高论,让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
“那么,恩师……”唐寅欲言又止。
林蒙感慨地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有情感就要抒发,所谓‘君子发乎于情’,这正是圣人的教诲。你是个有才情的人,正因为这份才情,才不应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权谋之中。你将来若是入了翰林,自然要尽职尽责,但闲暇时光,也应当追求自己的兴趣。你爱画画,那就画吧,让心灵在画布上得到升华。我,会是一双欣赏的眼睛。”
唐寅的身体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望着林蒙。在他的心中,这个恩师一直是个粗俗之人,风雅与他毫不沾边。然而,今日的林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尊重与期待。
唐寅忙道:“学生,定当遵师命。”
唐寅心中涌起一丝丝感动。人啊,就是这样,当你对某人期望不高时,哪怕他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好事,也会让你心生感激。
当恩师的身影映入眼帘,唐寅心中激荡的波涛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句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如同夏日里的一声惊雷,令他心中涌起了难以言表的惊喜。
“然而……”唐寅紧握着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同那些历经沧桑的旅人,他知道,人生如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长叹一声,倾诉道:“恩师,您可曾听闻同乡徐经鬻题案?他与我是生死之交,无故遭受污名,我敢以性命担保,徐兄绝无舞弊之嫌。我虽身为贡生,但救人之心犹如猛虎下山,却无奈无路可寻。恳请恩师施以援手,他如今身处锦衣卫,命悬一线,稍有不慎,便如风中残烛,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