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这瓜携风带雨地来到此地,原本是想卖个高价,却不料被张鹤龄堂而皇之地吃了个白食,这心中怎能不燃起一把无名火?
林蒙却悄悄扯了扯朱厚照的衣袖,暗示他少说两句。
眼下的情形,自然少不了要让人尝尝鲜,不然这瓜的美味如何能证明?
寿宁侯的亲自品尝,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林蒙与张家兄弟之间旧怨未了,今日此番和解,可谓天赐良机。
张鹤龄一听到“不要钱”,立刻来了精神:“真的不收钱?”
“确实不收!”林蒙豪情万丈,仿佛在说:“我侄儿向来敬重世伯,这瓜便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张鹤龄瞪大了眼睛,仿佛这瓜里藏着宝藏,有便宜不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张延龄也赶紧凑过来,一脸馋相:“我也想尝尝,我饿得慌。”
“当然可以。”林蒙内心洋溢着和解的诚意,毕竟,被这对出了名的麻烦兄弟记恨在心,夜晚真是辗转反侧。
他拿起锋利的西瓜刀,众目睽睽之下,一刀将西瓜剖开,瓜汁顿时喷涌而出,如同珍珠滚落。
文武百官们瞪大了眼睛,既闻到了瓜香,又目睹了那甘甜的汁水四溢。
这瓜,真的是瓜!
真的是!
众人除了惊叹,忍不住口水直流。毕竟,这瓜已经半年不曾得见,如今眼前忽然现出,让人不禁心生波澜。
林蒙熟练地将西瓜切成几瓣,递了过去:“请品尝。”
张鹤龄毫不客气,挑了最大的一瓣,张延龄也迫不及待地选了第二大的那块。
两兄弟抓着西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清甜的滋味入口,张鹤龄一边品尝,一边赞不绝口:“好吃,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绝妙的瓜果了。”
“呜呜呜,太好吃了……”张延龄连西瓜籽都不愿吐出来。
他们俩埋头大快朵颐,这副模样,简直勾起了旁人的馋虫。
张鹤龄吃得眉开眼笑,心中暗自得意,十两银子一颗的瓜,今天居然白吃了,林蒙这小子,还以为一片瓜就能化解旧怨,哼,吃完了瓜,老夫照样记恨你。
然而,这种占便宜的快感,却让张鹤龄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快哉!吃着仇人的瓜,占他的便宜,这可是人生一大乐事!
一时间,众人终于确信,这真的是西瓜。
竟是冬日严寒中孕育的奇迹!
京师的冬日漫长而单调,蔬果供应极其稀缺,即便是显赫的官员,也很少能尝到瓜果的美味。
尽管山珍海味吃多了,但眼前这西瓜的真实出现,仍让人心生向往。
只是,这瓜实在太贵了。十两银子,不如抢来的实在。再者,再过几个月,瓜熟蒂落,还怕吃不到瓜?
但众人始终不解,这瓜究竟从何而来?
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沉寂,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宾缓步上前,低声唤道:“林蒙大人,您真是……”
林蒙笑得如春日暖阳般灿烂,谦逊地回应:“大人有何高见,敬请赐教。”
贵宾的目光锐利如鹰,直接切入主题:“这瓜,源自何方神圣之地?”
朱厚照神采飞扬,仿佛在炫耀战利品:“这瓜,乃是我……”话未说完,林蒙却急中生智,轻轻拉扯着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透露天机。
“哎呀,这瓜定价十两银子一枚,昂贵得如同寻常百姓数年的积蓄,许多王公贵族恐怕也会皱眉。”林蒙轻叹一声,神情中带着一丝惋惜。
然而,冬日里的奇迹并非寻常,这瓜虽稀奇,能解人馋嘴,但要让人心甘情愿掏出腰包,却非易事。
林蒙心中暗自思忖,明年西山大规模种植,瓜果价格必将暴跌,但他心中所定的价格,依旧维持在奢侈的行列。
然而,要让人们购买这样的奢侈品,就必须赋予它独一无二的意义。
幸好,朱厚照种瓜之事,早已被陛下嗤之以鼻,严禁詹事府公开,知情者寥寥无几。就算有人知晓,也不敢妄加议论。
林蒙放下手中的西瓜刀,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这瓜,植根于巍峨的西山。”
张家兄弟啃着瓜皮,似乎对这神秘之地感到好奇,听到“西山”二字,不禁身体一颤。
“西山?这严寒之中,竟有瓜果生长?”百官们面面相觑,捋须沉思,眼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西山之地,怎的能在这冬日孕育出瓜果?”
林蒙语气坚定,仿佛在讲述一个神话:“当然可以,西山之地,非同小可,它孕育了燃烧的煤炭,自然也能催生出这奇异之瓜。此瓜吸取了西山土地的精华,不仅香甜可口,更具有强身健体、补肾养颜的神奇功效。此乃天地精华的凝聚,我林蒙敢以人格担保,此瓜非同小可,乃养生之上品。”
百官们目光紧紧锁定那些瓜果,竟不自觉地点头称是。在这个时代,风水之说是深入人心,大家对此深信不疑。林蒙一番话,似乎让这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
“这瓜,岂不是如同传说中的百年老参?”许多人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朝班之中,不少大臣身体羸弱,对养生之事尤为重视。有人开口询问,虽然仍有犹豫,但也有人跃跃欲试。
毕竟,这冬日里的神奇瓜果,难得一见,即便倾家荡产,也未必能一睹其真容。
然而,众多朝臣虽看似囊中羞涩,实则腰包鼓鼓,哪怕他们表面上过得清苦,俸禄微薄,但即便不贪污受贿,那些金榜题名的士子,除了欧阳志那几位另类之外,大多数人的日子过得可是相当滋润。他们出身士绅之家,说不定家乡就藏匿着成片的上万亩良田,县城里那一排排铺面,更是他们家族的产业。
“给我来一份!”
众人的心中充满了好奇,这冬日里诞生的西瓜,究竟有何不同?
心中的谜团仿佛只需十两银子的代价就能揭晓,买得安心,买得放心啊。
只是——
谁也没注意到,一边啃着瓜一边的张鹤龄,身体突然僵硬,嘴里的瓜还来不及细嚼慢咽。
尽管他的兄弟张延龄还在大口品尝,恨不得连瓜皮也一齐咬下。
然而——
张鹤龄的智慧显然远超他的兄弟,林蒙和林才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
西山的神奇之地,蕴含着天地日月精华,竟产出无烟煤,冬天里还能长出西瓜,既能强身健体,又能滋养肾气……
西山……这不就是我们张家世代相传的产业吗?
那这西瓜……岂不是我们的家产,十两银子的瓜啊,这是在冬日里奇迹般生长,竟能卖出如此高价!
他整个人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旁的张延龄吃得满脸汁水,短须上的胡茬都沾满了瓜汁,还喜滋滋地说:“哥,真好吃,还能壮阳呢……”
突然,张鹤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哭喊,嘴里的瓜肉喷涌而出,瓜皮随手丢弃,他死死地扯着自己的衣衫,然后,狂风暴雨般地捶打着胸膛……
砰……砰……砰……
一拳拳砸在心口,就像是在敲击一面战鼓。
他张开嘴巴,发出呜咽的悲鸣,但声音颤抖,仿佛是被愤怒和激动所吞没,以至于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音。
张家的土地啊,这是张家的土地啊,是祖宗留下的,将来要传给子孙后代的土地啊。
这是能产出无烟煤,能长出神奇西瓜的神秘之地啊。
张鹤龄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想要打死自己,一了百了。泪水如泉涌,在脸上划出深深的沟壑。
这是我的瓜,我的煤,我的土地!
张延龄被哥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阻止他自毁的行为,一把将他抱住,惊呼:“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这么好的瓜皮也扔了,哥,别哭了,这是怎么了……”
张鹤龄无言以对,只是悲痛地哭泣,张延龄也只好叫来几个侍卫,赶紧将张鹤龄抬走。
众官员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反应过度的寿宁侯,平时就有些疯疯癫癫,今天更是过了头。
林蒙却是一脸得意,笑着说:“寿宁侯吃了我们的瓜,竟激动得无法自持,他这辈子,怕是没尝过如此美妙的瓜吧。”
“……”百官听后,个个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果真有如此神异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热血豪杰,他们掷地有声地宣称:“贩卖瓜果,不过是斤斤计较的小贩伎俩,而殿下,您乃天命所归的储君之尊,岂能堕入这等琐屑之流?”
林蒙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他大声疾呼:“殿下见西山的贫民苦不堪言,心生怜悯,这才亲至瓜摊,是想以卖瓜之资,换取他们的一丝温饱。今日所得之银,我林蒙郑重承诺,将悉数捐予西山的流民,以解他们燃眉之急!”
“……”
这番举动,无疑是激起了众人的疑惑与议论。有人暗讽林蒙是在做作一场“秀”,西山那些流民,不过是被林蒙精心豢养的矿工,发放救济,不过是尽其本分。然而,这番说辞,却让人无从反驳。
“看我来揭开这层窗户纸。”
“我也要来一招!”众臣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在这场“慈善秀”中,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