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2月,一中老师李红星正在传达室值班,邮递员送来一个文件袋,他打开袋子,竟然是本次高考的成绩单。
他的心激烈地跳动,从上往下看着成绩,冯志远120分,李志敏220分,黎振海270分。
什么,黎振海比盖美娜考的分数还高?这个看似傻乎乎的男人还有两下。不行,不能让他考上大学,李红星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把文件袋放回到抽屉里,锁好。中午骑车回到金家村,约上姨家表弟冯志远去吃饭,冯志远的妈韩翠果和李红星的妈韩翠莲是亲姐妹,
冯志远比李红星小三岁,从小他们两个就关系好,他淘气的时候谁也管不了,只有李红星能收拾他。正所谓不打不成交,两个人大了之后关系更好。李红星惹祸,冯志远帮他摆平,冯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世代行医好几辈,在村里那是德高望重的人家。
李红星约冯志远出来吃饭,冯志远那是求之不得,在家被爸爸逼迫学医,高考完了,天天被追问成绩,在冯大夫眼里,儿子就应该是个大学生,比刘安家还厉害那种。
两个人骑车到了红星街里,找了个小饭馆坐在角落里。
“表哥,你点餐吧,看什么好吃点什么!”冯志远乐呵呵地说。
李红星也不客气,点了个猪肘子,还有两个炒菜,要了一瓶榆树大曲。
“志远,如果有一个读大学的机会,你想不想去?”李红星问道。
“当然想去啊,要不我参加高考做什么,不过高考太难了,我就答了三分之一不到啊!”志远说道。
“读大学我可以帮你搞定,但是你要改名换姓,从此不姓冯,你愿意如此吗?”李红星趴在冯志远耳朵边说。
冯志远的脸刷的白了,“那会不会犯法?”
“神不知鬼不觉,犯什么法?十多年没高考了,谁知道高考是个什么东西?”李红星很镇定。
他心里想的是,只要黎振海考不上大学,自己还有机会。表弟家那么有钱,必须敲一笔。
“表哥,你直接说,多少钱能搞定吧!”冯志远开门见山。
“3000块,三四年后,你就是国家干部了,是不是很值!”李红星说道。
“我回家和老爷子商量一下,我自己手里没有这么多钱!你说的话保准吗?”冯志远问。
李红星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两个成绩单,一个120分的,一个270分的,“你自己看看吧,选哪个?”
冯志远看着那成绩单,仿佛看到一个铁饭碗摆放在自己面前。匆匆结了账,回家去找爸爸商量了。
李红星把成绩单收起来,慢慢悠悠骑车回去学校,他得把这件事告诉老丈人卢校长,自己是搞不定这件事的,当然,得钱到手了再说。
他不知道的是,亮成绩单那个瞬间,饭店有个吃饭的人,看了他们一眼。
冯志远回家和冯大夫说了这件事,如果上大学,以后自己就得叫黎振海了,就是金兰芝那个农民女婿。
冯大夫沉思了许久,他和金家是朋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么干不太地道。可是看儿子的成绩,八成是考不上大学了,整天家里溜达也不是个事,家里又不缺他挣钱。
想想金胜昔当年都能上大学,不也是放弃回来种地吗,他们家没有那么远的见识,不知道上大学的好,神不知鬼不觉,让儿子悄悄去读吧,毕业分配就在城里了,谁还回到这个穷乡避壤,叫什么名字谁知道呢!
冯大夫拿出存折交给儿子,“你去信用社取3000块钱,尽快去办妥这件事!”
冯志远把存折踹在兜里,骑车来到红心信用社,信用社开了一个窗口,窗口里坐着的业务员,穿着白衬衫,梳着平头,看侧脸有些面熟。
“同志,取3000块钱!”冯志远把存折递进窗口。
业务员把存折接过来,到柜子里查找单据,又从保险柜拿出一捆钱,在那里数,3000块钱数了快半个小时,把冯志远着急的,汗都下来了!
要知道在上个世纪70年代末,3000块绝对是巨款。金学文第一天当业务员,就遇到这大活,数钱数到手抽筋,生怕弄错了,一张一张数了三遍。
他把3000块钱打好捆,从窗口递了出来。抬头的时候,他认出来取钱的人。
“志远,取这么多钱干什么啊?盖房子吗?”金学文问。
“嗯,呃……”冯志远说不出个所以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哦,不方便说就算了,装好了,注意安全!”金学文贴心提醒他。
顶班的金学文今天第一次在窗口上班,他接了爸爸的“铁饭碗”,媳妇王月英跟着他来街里租房住,没事就在家里待着。
冯志远带着钱去了一中,找到李红星,连钱袋子都给了他。
李红星内心窃喜,面上强忍住不表露出来,他让志远回家等消息。下了班,他买了个猪头,还有一箱榆树大曲,拎着去了岳父卢守学家。
卢校长相当喜欢这个姑爷,有上进心,肯努力,对自家姑娘也还挺好。不足之处是给自己的孝敬没那么多,家庭条件和自家比差了一些。
看到李红星第一次带这么多东西来看自己,卢校长觉得他有事找自己。趁着媳妇做饭,他把红星叫到书房。
“爸,我那个表弟想上大学,您看看咱们这么办咋样?”李红星把2000块钱的袋子递到了卢校长的手里。
卢守学掂了掂,心里有了数。
“都是亲戚,相互帮忙应该的,录取通知书记得去县里统一领,不需要邮递员拿!”卢校长叮嘱。
“现在的成绩单,你抄写几个纸条,给报考的人发了吧!”
黎振海是在烧酒坊里收到的高考成绩单,是个手写的纸条,写着他的姓名,报考编号,分数120分。
复习了许久,才考了120分,振海不敢相信自己考那么差,可分数就在眼前,无力改变。那一晚上,他喝了三碗原浆酒,醉倒在酒坊的炕上,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