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妈妈，成功唤醒了李娇娇的理智，李娇娇呆住，愣站在原地不再挣扎。
    个头高些的小女娃委屈嘟嘴：“妈妈你们别吵了……我们真的没有欺负妈妈，我们出现在这里，只是感应到了妈妈需要我们……我们缠着妈妈，也是因为我们舍不得你……”
    老二绞着袖子，昂起一双泪盈盈的大眼睛，哽咽道：“我们好想你，虽然我们只在你的肚子里待了不到一个月，可我们自从来到你身边，就已经认准了你是我们的妈妈……我们想陪着你。”
    老三还拽着李娇娇的袖子，软萌可爱地说：“我们现在虽然是鬼魂，吓人了点，但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的！在医院的那次，是我们第一回触碰到妈妈的手指，妈妈的手，好暖。”
    “就是就是……我们好想抱抱妈妈，想了很久很久……”接着说话的女娃和老三个头一般高，大抵就是老四了，剩下那个咬奶嘴的，约莫是老五。
    不过，我却留意到，老四的胳膊少了一只，老三的脖子上有伤疤，老大和老二倒还完好无损，只是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老五就更可怕了，她少了只耳朵，手指也是畸形的，右腿小腿仿佛是被人生生扯掉的，膝盖断口处的皮肉表面还在不停往下淅淅沥沥的滴着血……
    “你的胳膊……”我心头一酸，拧紧了眉。
    老四低头瞧了瞧自己，晃晃身子，摇摇没有胳膊支撑的那半截红袖子，天真柔软道：
    “是在医院的时候，被那只可怕的大钳子给夹掉了，那会子我们的肉体还没长全，可灵魂已经生长完整了，那只大钳子去夹姐姐心脏的时候，不小心把我的胳膊给扯掉了……
    不疼，我们一点儿也不疼，只要妈妈开心，我们却只胳膊少条腿也是没关系的！”
    “所以老三脖子上的伤疤……”我咽了口口水，心如针扎。
    这些孩子还这样小，却这么懂事……怎么可能不疼，灵魂被生生夹掉一条胳膊，断臂之痛，她们承受不住的……
    老三听我问起她，郁闷地摸摸脖子上没有痊愈的血红伤疤，喃喃道：“我这也是手术刀划伤的……把气管给割破了，还好我们现在是鬼，不用喘气，就没什么影响。”
    “就是小五可怜了点，小五当时都已经成型了，那些医生硬是用那只可怕的钳子把小五的胳膊腿全都扯掉，还有她的脑袋，也被夹破了。
    然后像拆一个玩具似的，把她卸得七零八散，再用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把她吸出了妈妈的肚子……我们四个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到了她的灵魂碎片，把她给缝成了这样……
    现在还差一颗心脏，一条腿，一只耳朵，还有一块肚皮……之前那一个月，她每天都疼得在地上打滚，最近适应了，才乖了很多。”
    说这些话的是老大，老大倒是对李娇娇没什么热情，看着李娇娇的眼神也比较冷漠陌生。
    也许是因为年长，看透了李娇娇的薄情，所以就对李娇娇不抱什么希望了吧。
    “老三老四也是在医院没的？可你不是告诉我，老三老四是中了蛊毒才没的吗？”我不理解地扭头看李娇娇，李娇娇的脸在几个孩子身上笼罩着的惨绿色阴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难看苍白……
    “不是中了蛊毒，我和二妹是被蛊虫咬死的……三妹四妹和五妹，都是妈妈主动打掉的。”老大面无表情地戳破了真相。
    我震惊地凝视着李娇娇，对她失望至极：“你、所以流掉她们，根本不是你不知情……你自己亲手打掉了三个孩子？你和我说的那些话，究竟有多少是真的？”
    眼见着真相兜不住了，李娇娇索性冷着脸，不装了，破罐子破摔摊牌了，阴恻恻地冷笑了两声，抬眼对上我迷茫的目光：
    “是，我是骗了你。我拉不下那个脸面，我怕你会觉得我残忍，所以我就骗你，我是迫不得已。因为我觉得，你一个外人，没必要得知太多真相。”
    她真是现实的让我气堵。
    但，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错，毕竟每个人都有隐私，都有秘密……对于自己都觉得理亏的那些黑历史，没有人能有勇气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把它告诉别人。
    只会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在心瓣里，不让它被任何人发现，即便来日迫不得已再提起，也会本能地找理由用好话美化它，以此来减少对自己的伤害。
    这不算自私，这只能算自保……
    就像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上清，小时候我嘴馋偷过邻居家果园的桃子，还被邻居家的狗给狂追了三里地，最后一头栽进了田坎一条蓄水沟里，桃子没保住，人还摔了一身泥，魂都被那条狗给吓掉了，回到舅舅家连病了一个月。
    之后还是村口的李爷爷瞧出了我的不对劲，把我拉回他家，又是点香又是烧纸拜门神的连叫了三天魂，才让我从病得满脸苍白，走路都喘气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所以她骗我，我也能理解，我与她非亲非故，她没必要对我自揭伤疤，让自己没脸……
    “还有呢？”心底原本对她的一丝丝怜悯也快荡然无存了，我试着问：“除了这件事，你和我说的其他话，还有哪一句是假的？”
    “没有了。”她颓废地踉跄了一步，苦笑，“我是骗了你我自愿打胎的真相，但我和你说的家庭情况，都是十足十的真实！
    我很清楚，他们家娶我进门只是为了借我的肚子给他们换风水，我如果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我在这个家就真的一无是处，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了。
    他们需要的是个女人，至于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他们根本不在乎，可以是我，也可以是那个狐狸精。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权衡利弊后更加合适的选择，而他们对我而言，却是仅有的、唯一的好归宿。
    我娘家的公司，只要再被他们资助五年，就能彻底东山再起，重回往年风光。但如果这五年发生了变故，我老公不再投资我娘家的公司，我爸妈的所有心血都会前功尽弃！
    拜托，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小过的便是锦衣玉食的好生活，我不可能再放着好日子不过，让自己堕落尘埃，变成和你们一样整日为了生计而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人！
    我的起点就高了你们一大截，我不可能再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跌下云端无动于衷！我爱我的老公，我更爱这乔家的优渥生活，更爱我娘家的大好前程。
    我可以为了自保，而放弃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的亲女儿。他们想洗女换胎也好，想要儿子也罢，我都会顺从他们，因为，我要做乔家的少奶奶，我想找一条活路！
    要穷人适应富人的生活简单，可要富人去适应穷人的生活，却是比将她千刀万剐还痛苦，未经别人苦，莫劝别人善！”
    一句未经别人苦莫劝别人善激得我心尖一颤，是啊，在生存的问题上，什么亲情爱情就显得格外渺小。
    为了活着，舍弃几个女儿，又有何妨。
    当年洗女换胎的江南世家大族，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所以，在李娇娇这件事上，她甚至称不上是受害者，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是不是当初，就算没有那个老太婆用虫子咬死我们，妈妈知道爸爸家的这些事，也会为了自己在乔家的地位，把我们流掉？”老大低着头，阴沉沉地问道。
    李娇娇昂了昂下巴，不加隐瞒地直言不讳：“是，我嫁到了这个家里，就注定要配合他们的安排！洗女换胎又怎么样，你们和我，总得有一个要做出牺牲。
    况且，我嫁给我老公，也是因为我老公家里有钱，养得起我，养得起我全家！乔家要是败了，那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我还留在这个家里有什么意义！
    我是依傍着乔家生活，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乔家出事衰落，所以，即便没有那个老巫婆用蛊虫害我，我也不会留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