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必要时候,还是须得查查岗的。”
月卿想了想,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香灰气息,女仙,侍女守神庙……还真能对得上!”
我点点头,“你尽管去查,切记,勿要打草惊蛇。”
“是。”月卿揖手一礼,沉默片刻,又幸灾乐祸:“没想到啊,还真可能是上清龙祖的野桃花。娘娘你啊,未来可期,任重而道远哦!”
去他妹的未来可期任重道远!
我心累的扶额,逼着自己大度:“没办法,谁让我男人太过优秀呢!”
长得帅,性情又好,十全十美,这些便是原罪。
月卿握拳掩唇沉笑:“着实是脸皮厚了,现在都不称上清龙祖了,称你男人……是,他现在的确是你男人,你得偿所愿了!
这么多年,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一直翘首期盼的,不就是这一幕么……幸好,他这辈子没有负你。”
我回头看他,愧疚之意,油然而生:“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还能怎么过来?”月卿挥了挥袖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当初祖宗君上说的言之凿凿,让我在尘世中等待你,我虽然对他的话略感怀疑,但,还是将寻找你当做活下去的支撑。
从远古至如今,数不清过了多少年,你我那个时代的神仙妖魔,要么,似你一样陨落又重生,要么死了就没再回来,要么,觉得日子过得无聊了,就找个山洞挖个坑,将自己填进去,再罩个结界沉睡,至于什么时候能苏醒,随缘。
极少数运气好,寻到命中注定的良人,成婚孕育子嗣,现在还养尊处优地活着……我能熬到现在,纯属不甘。我想,再见你一面……”
听完他的话,我心尖儿一阵酸溜溜的,“月卿,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他说:“说要你的报答了。你叫我一声二哥,就是、我的亲妹妹。没事了,苦日子都过去了。”
我不好受地咬唇点点头,静了良久,轻声追问下去:“月卿,我哥……”
月卿深吸一口气,直接告诉我:“你陨落后没多久,魔界大劫来临,祖宗君上为了保护魔界不被上苍摧毁,魔族不被天道灭族,就以身殉劫了……
祖宗君上临陨落前,还在念叨着你,他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心底很不是滋味地哽了哽:“是我不好,总让他操心,从小到大,他没少为我愁……”
“你名义上是他的妹妹,实际上,他却是把你当做闺女养。”
月卿昂头,望着月亮,无尽思念:“你魂飞魄散,元神尽碎以后,他到处寻找能复活你的法子,为此,不惜取下自己的一片元神碎片,送到你们诞生的地方温养,意图用这个法子引来你流落在外的碎魂与残缺元神。
他在应劫前,将自己的半身修为都渡给了你那几缕仅存的气息残魂,他说,你与他源于一脉,血脉气息相连,若他有幸能多活十万年,说不准能用自己的元神再造出一个你……
他将半身修为渡给你以后,被安放在神仙洞内的你的残灵某日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去向他禀报这件事时,他反而松了口气,他嘱咐我,等在尘世中找到你了,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你。
那会子,我以为他是伤心过度在说胡话……现在再回想,那之后,他似乎真的像、无所牵挂地去殉劫了。”
“我的元神能回来,的确与我哥设下的招魂阵有关。”我揉了揉额角太阳穴,心情沉重道:“我与我哥气息相连同出一脉,我之所以一降生就病殃殃的,却还本事强大,法力高强,修为深厚,正是因为我哥厉害……
只要我哥不死,只要我不是自戕,别人再怎么伤我,我都不会完蛋……我哥用自己的元神碎片来为我招魂,是最有希望复活我的法子。
而且,我体内还有上清给我的万象水灵,是我哥的元神与万象水灵将我的元神给补全的。当年我散尽修为献祭元神只为了与太昊鼎同归于尽,我的残力封印太昊鼎这么多年,现在我苏醒,我的元神仍旧还镇着太昊鼎,拿太昊鼎没法子……
我与太昊鼎可真是缘分匪浅啊!我低估了太昊鼎的力量,太昊鼎也低估了我顽强的生命力。真是让人费心思!”
“对了,太昊鼎,你现在有法子将它从体内取出来么?”
我摇摇头:“太久了,都与元神心脏融为一体了,取出来我会受很严重的内伤,还有会死的风险……就算直接在我体内化掉它,也会伤着我……
好在我如今还能压制得住它,还有时间给上清找两全其美的化解方法。”
“这些天以来,我明里暗里去套了上清龙祖的话,他确实有化掉你体内太昊鼎的法子,但就同你说的一样,那东西被你镇压在心脏里,无论用哪种方法化掉它,都会伤着你的心脉,所以他根本不敢犯险用那些方式。”
“你之前和我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会是我能想到的,最坏的那个结果……他会牺牲自己保全我。”
“嗯,如果太昊鼎真到了压制不住的那日,他必然会用损伤自己来保全你的绝路之法。”
“他让你为我上天请封……”
“当年他造出了毁灭太昊鼎的阵法,如今那个阵法已经有了阵眼,随时都可启动。你一旦落进了那个阵法,会连人同太昊鼎一起被毁灭。
只有你受天界敕封成了正神,天界才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你使用那个阵法。天条规律令上有明文规定,不可对正神使用天界上乘阵法。”
“原来,他一直都这么为我着想。”
“你醒了也好,太昊鼎的事,咱们总得商量出个对策。”
我双手背后淡定道:“没对策。”
月卿呛了下,无奈道:“这可关乎你的性命!”
我耸耸肩:“关键眼下的确没对策啊……连上清这个太昊鼎的主人都想不到对策,我哪能想得到?我若有法子收拾太昊鼎,当年就不会和太昊鼎同归于尽,把自己炸的稀巴烂了。”
月卿:“……我觉得你多少有些任性,不惜命。”
我叹口气:“死了两次以后我才发现,人活着,就应该珍惜能玩的时间,多活一日,多开心一日,不好么?”
毕竟船到桥头自然沉,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何必在能活的时候,去操心要死的事呢?
月卿摇头,“得,我竟无言以对!”
——
临近小阮阮与大黑的婚期,婚纱店的人终于将那件限定款的抹胸高腰镶水晶的公主婚纱送来了家里。
婚纱是那罗亲手去接的,我帮小阮阮换上试了下,尺寸正好,完全合身。
小阮阮个头小,又瘦,穿上这件抹胸长婚纱并没有显得撑不起来,大黑没有给小阮阮挑带裙撑的婚纱款式,婚纱整体是修身华贵风格,包臀鱼尾,白纱曳地,裙摆上绣着亮盈盈的银片,胸口是水晶簇拥而成的漫天繁星。
双肩配上白水晶珠链,漂亮的锁骨下方坠着一条名贵的蓝宝石项链,材质纯净,石体清透,一看就很值钱。
婚鞋挑的也是银色亮片细跟高跟鞋,鞋后跟上还有两只精致少女心的大蝴蝶结。
反正这一整套穿戴下来,倒真有豪门嫁千金的感觉在里头!
圣洁梦幻的风格,令我和那罗都忍不住的心动……
我亲手把头纱别进了小阮阮的发髻里,垂感极好的白纱长过腰肢,轻轻搭在她挺直的后背上——
看着镜子里温柔乖巧的小人儿,我扶住小阮阮的双肩,心底一酸。
穿上婚纱以后,她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不少,沉稳了许多。
这样的岁月静好……却是用一条命换来的,未免,过于残忍。
“真漂亮!我们的阮阮啊,这么快也要嫁人了。”
那罗摘下梳妆镜前的一朵白玫瑰花,帮她插进头发里,欣慰感慨:“两辈子,总算是圆满了!好看,小阮阮化上妆原来这么美!少女感十足啊!大黑那王八蛋真是赚了!”
小阮阮娇羞得低头:“我的长相,也就一般般吧……还是碧落姐姐更漂亮,碧落姐姐以前可是咱们魔族数一数二的美女!”
“碧落姐姐好看,但碧落姐姐已经嫁人了,老了,哪有小阮阮这么满满少女感。”我扶着小阮阮的双肩羡慕道:“再过几年,你姐夫就该嫌弃姐姐是黄脸婆了。”
“他敢。”那罗头一个不高兴了,挽住我的胳膊很讲义气地坚定承诺:“你放心!他要是胆敢嫌弃你老,我就替你揍死他!”
小阮阮也浅笑着拍拍我手背,替上清说话:“怎么会,上清主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娘娘主人,怎么舍得嫌弃娘娘主人。再说,娘娘主人有长生不老之力,不会有变成黄脸婆那天的!”
我给小阮阮捏捏肩,“你上清哥哥啊,性子向来沉稳,我也相信就算我变老,变成黄脸婆,他也不会真的嫌弃我……上清,他值得托付终身!
不过……小丫头啊,我还是想说……文玉,他在某些方面,是不抵上清的。文玉还年轻,许多事情,掂量不清……他无法做到心无杂念,你这样,真的值得么?”
那罗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责怪道:“够了哈小落落,你别太过分!你说你夸上清就夸吧,咋还拉踩人家大黑呢,人家可是将要结婚的新人,你现在说这些,多少有点不礼貌喽。”
说着,还扯了扯我的袖子,靠过来企图提醒我:“那大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你就让他们小夫妻安生一段日子吧,大黑的确、缺点一堆,但现在不是咱们该拆台的时候……”
大黑……
看来是真的全未发现,还不知道……时日不多的其实是小阮阮。
我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再过几天就是你们的好日子了,我不提这些了。”
小阮阮低头笑笑,一脸温柔的说:“值得。姐姐,你不用替我打抱不平,这是我的选择……姐姐,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岁月,在仅剩的时光里,我想满足自己一个愿望……
其实值不值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用不了多久,我们就……阴阳相隔了。或许,在往后能回忆的片段里,就只剩下我们最后这段美好的时光了,不会有背叛,不会有争吵,不会有猜忌,不会有后悔……
就让时光,永远定格在此处,便挺好。”
“小丫头……”我悄悄用手盖上她肩头多出的那条紫色血丝,“你可真傻。”
那罗抽开抽屉帮小阮阮找耳坠,“对了,你家新郎呢?怎么?不打算过来欣赏一下自己老婆穿婚纱的样子?”
小阮阮噘嘴想了想:“去找上清哥哥了……说是神宫临时有事,去瞧一眼。”
“哎?不对啊,上清刚刚还和落落在一起卿卿我我呢!”那罗好奇的询问起我:“你之前看见大黑了吗?”
我摇头,实话实说:“没啊。上清今天没回神宫……他上午在陪我逛街来着,我没听他说神宫有什么事。”
小阮阮歪头不明白:“那就不晓得了,可能是办别的事情去了?也许……是去准备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了。”
“这个死狐狸,都是要结婚的男人了,怎么还凡事单独行动,连给老婆报备都不会!”
那罗气呼呼的掐腰,“算了!他不来看是他没这个眼福!你穿给我和落落看就行了,就让他婚礼当天再欣赏吧!嘿嘿,老实说小阮阮你这身婚纱真好看,我以前在剧组也穿过婚纱……但是没有那种感觉你懂么!”
听着那罗和小阮阮喋喋不休的念叨,我却不禁出了神……
今天一早,我看见大黑神色匆匆的出了门……往南头去了。
过了很久我才想起来,南头,是离城的方向。
大黑啊大黑,我现在只希望你不要不识好歹,这种时候还和前女友纠缠不清。
小丫头为了救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你若胆敢负了她,我必亲手撕了你!
正心不在焉着呢,窗外突然飞来了一只娇小可爱的黄鹂鸟……
我赶紧把小阮阮丢给了那罗,大步往门外走去。
在屋后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我抬手,让黄鹂鸟落在我的手指上。
“娘娘,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有人?
我蓦然转身,却见金银二色花瓣盘踞飞扬,于妖媚的樱花树下化出了一抹紫衣姑娘的身影……
姑娘一袭淡紫色束腰广袖仙衣,袖摆上绣满了大片大片的紫鳞花,如瀑长发撒在肩后,发上紫花叠簪,龙簪熠熠生辉。
柳叶细眉桃花眼,雪鼻朱唇,一身的浑厚仙气。
眉心一点金色流云印记,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天帝一门独一无二的神记。
“是你……在监视姗姗。”她见到我,略为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