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小道中,一道道人型的透明阴影抬着十八个瓮缸并一个黑衣人在夜色的掩映下狂飙。
他们身后,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女拉着一个长得毫无特色的算命小郎狂奔。
直到瞧不着静慈庵了,他们才停下。
“呼呼!呼呼!好险,好险!”
夏如凰拍打着胸脯,刚才好危险,差点寄了!
以凡人之身硬刚还差一步就进入通灵境的邪修,实在刺激,玩的就是心跳!
若方才躲慢些,被那罗刹恶鬼的目光照射到,她就要立刻交代,化成一滩脓水了!
“差点,差点,吓死贫道了,还好贫道躲得快!”
算命小郎也拍打胸脯,看了眼被一只如玉小手牵着自家的手,主打一个舍不得松开,装成啥也不知道。
夏如凰平复了气息,瞅了眼被紧紧抓住的手,抽了抽,没抽出来。
用力,这才抽出来。
实在无语。
要不是这人配合着救出那些孩子,她现在就想一脚蹬他身上。
“这些,是你养的厉鬼?”
夏如凰指了指因他们停下而停下,全身怨气腾腾,五官流血的厉鬼们。
方才正是这些厉鬼帮忙抬出了那些瓮缸。
在一群厉鬼的注视下,夏如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把瓮缸的封口揭了。
长时间封闭在瓮缸里,损害婴孩的身体。
打开瓮缸,一阵阵啜泣和受惊的惊叫响起。
夏如凰拉掉面巾,伸手把里面的孩子抱起,手拂过他们后颈的穴位,他们便安稳地睡着。
算命小郎顺手接过这些孩子,把他们安放在脱下的衣服和长幡上。
“这位小姐,奴家虽是厉鬼,但不曾害人。”
一个长相清丽的女鬼飘过来,
“奴家赵晚霞,那位是家父赵启年,家母催明薇,大伯赵丰年,婶娘梅小甜……”
女鬼每念一个鬼名,便有一厉鬼出来见礼,足足九十八个厉鬼,
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男的颔首作揖,女的端庄福礼,
老的稳重,小的活泼好奇……
全部齐刷刷地看向夏如凰。
夏如凰道:
“你们阴气太重,这些孩子受惊伤神,很容易受阴邪入侵,你们即便无意,也容易使他们大病一场。”
众鬼闻言,齐刷刷地飘远了。
赵氏厉鬼赵晚霞远远地惊异地望着夏如凰,
“小姐,你不怕我们?”
夏如凰顺手从地上采摘一些艾草、板蓝根、牛犀丢给算命小郎。
“把它们捣碎成汁。”
那算命小郎还真从背着的褡裢里找出了捣药的药臼,噔噔噔噔一阵鼓捣。
他也好奇地搭话:
“对啊,你不怕厉鬼吗小姐姐?”
夏如凰心道,怕什么厉鬼,她都给鬼治过病,阴间都去了几回!
“鬼有甚么可怕,鬼从未害过我。”
“倒是人,害我甚多。”
捣药的算命小郎动作猛地一滞。
再次鼓捣起来时,节奏已经乱了。
夏如凰掀开最后一个瓮缸,却没有发现单玲玲的儿子,眉头皱起。
“人竟不在这里。”
“不好!”
“那老尼受此重伤,定然要害人!”
她冲出去,又折身而返。
将算命小郎的药臼丢到刚苏醒的黑衣人怀里,
一把将算命小郎拉将起来。
“青龙白虎朱雀都有了,玄武呢?”
“你应该能算到,那老尼藏着的那个孩子,非常不寻常吧,你没留后手?”
她注意到,之前这个算命小郎身边是有个奇怪的老伯的。
算命小郎灿烂地笑着,眼中光华流转,充满着对她的欣赏。
“小姐姐果然冰雪聪明,我的‘算命之术’,你竟一学就会。”
“大伯,你快出来给这位小姐姐带路吧。”
被称之为“大伯”的花向里自一棵大树后现身,脸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若非生活的沧桑使他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刻脸上表情定然十分精彩。
“那孩子在后山,随我来。”
夏如凰叮嘱着清醒过来的黑衣人和厉鬼们,
“你用这些草药汁液涂抹这些孩子的印堂,搓揉他们的手脚心直至发热。”
“你们在此守着,一旦那些尼姑接近,格杀勿论。”
“我同他们去去就回。”
夏如凰说完就走。
持药的黑衣人:“……”
同一群厉鬼面面相觑。
花向里人虽老迈,但行动敏捷,在林中穿梭自如。
他有一套循迹问路之法,不消片刻,便到了后山处一个山洞前。
这山洞幽深,亦有两名尼姑看守。
算命小郎瞧了花向里一眼,花向里点点头,便以口技吹出一阵阵尖锐的韵律,
很快便有嗡鸣声由远至近,却是一只只拇指大小的黄蜂组成的蜂群。
蜂群进攻两名尼姑,将她们蛰晕倒地之后,便又冲入洞穴之中,撞到里面的机关死得所剩无几才出来。
“机关已破除。”
夏如凰颇为深意地看了花向里一眼。
擅长追踪索迹,又能操控蜂群,这样的能人异士连朝中都未必有多少,
这算命小郎为何能轻易调动?
虽然他称那名老伯为大伯,但从其隐隐流露出的尊敬以及完全自发地按令行事来看,他们绝不是这种关系!
这个算命小郎究竟是什么人?
如此人物,不可能此前未有任何动静!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只是帮她?
为什么明明从没见过他,却依旧给她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小姐姐,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夏如凰点点头,“多谢。”
山洞深处,一个深色的瓮缸被绳索吊起,
瓮缸下面则以血浆勾画着诡异的阵法,
深色的血浆侵入地下,显然已经年久日深。
夏如凰飞身而起,一剑斩开缸封。
她攀锁其上,往缸里看去。
银色发丝如月华闪耀,银色瞳孔好似宝石般耀眼剔透,漂亮精致得男女莫辨,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男孩自缸中站起来。
恰在此时,乌云散去,一道月光从洞顶射入,落在他身上,衬托得他好似遗落人间的精灵。
夏如凰微讶,单玲玲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儿子竟然这么大了?!
实在意外!
“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
这男孩倒是颇为冷静,脸上也不见恐惧慌乱。
更不为此刻不着一衣而羞涩。
“看你身上没有冤魂缠绕,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男孩一双银瞳,幽静地看向了夏如凰。
夏如凰顿时觉得这位未来的小师弟,可能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