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无赖乃是钱小跑之父。
他一定是因为兔子的事情,去为难罗仲南了。
记忆中钱无赖人高马大,要是动起手来罗仲南哪里是他的对手?
苏马丽顿觉心累。
她这个娘当的一点不便宜。
苏马丽摸着小儿子的头:“你没有加入争吵,而是及时跑回来报信,干的不错。”
苏马丽对已经站起来满脸急迫的罗伯西和罗叔东道:“你俩先坐下,一刻钟之后,我没有回来你们直接去找村长。”
苏马丽走到村头。
之前村西还有一口井,只是已经不出水了。
所以村民都会来此处打水。
早上来打水的人很多,但今日格外热闹。
打上水的,没有打上水的,或是围站在一起,或是闲坐在路边,畅看井边的热闹。
苏马丽一过去,远远就看到挺直腰杆,手里还杵着扁担的罗仲南。
他两只水桶空荡荡地,放在地上。
在罗仲南面前站着一壮汉,壮汉脸上一圈虬髯,此时正叉着腿,守着井轱辘。
此人便是钱无赖了。
样子比记忆中的还要蛮狠几分。
要是能在配上左青龙右白虎的两条花臂,那就是妥妥的地痞无赖,不会有人敢惹。
然而罗仲南毫不畏惧,紧盯着钱无赖双眼。
“虽然今年干旱,但山上还能长出蘑菇,这就说明地下不缺水。井水就不会干,我家多用几桶,少用几桶,又有什么妨碍?”
钱无赖指着路旁的田埂。
“你说地下不缺水,我只知道麦田土干得像石头,你说井水不会干,我只知道村西的井干了。你小子别扯那些虚的,说了不让你打,就是不让你打。”
说着,还又将井轱辘护地掩饰。
罗仲南探着身子看了一眼井,知道闯不过去,颇为无奈道:“可从来没有限制过谁家只能用多少水,凭什么你说不让打就不能打?”
这时候正好一个男人也过来打水。
钱无赖将轱辘让出来,继续挡在罗仲南面前,神色平淡道:“就凭你家昨天打的水多。”
罗仲南有些着急道:“但井水不会干,我家用的水多不多对你不造成影响。”
钱无赖道:“扯你娘的蛋,你咋保证井水不会干?”
罗仲南道:“山上还能长得起来蘑菇,就说明山上有水,山上有水,井水就不会干。”
钱无赖道:“那西边的井咋干了?”
罗仲南道:“西边的井高,再打深些也出水。”
钱无赖道:“行了,有时间听你鬼扯!这口井被你一家子霍霍干了,你也是这话,我们一村人都得给你打井去。”
罗仲南道:“我就多打两桶水,怎么就把井水打干了?而且我说了,这两口井情况不一样,这口井不会干。”
钱无赖道:“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你说不会干就不会干?”
此时打水那人用完轱辘。
罗仲南见势就要绕开钱无赖上前去,可钱无赖再次移动身躯挡住他的去路。
看热闹的人笑嘻嘻低声相互说道:“就这么几句话,两人也是有耐心,讲了这半天。\"
有人起哄道:“行了,钱无赖,你就别逗他了,让人打了去吧。”
钱无赖身躯挡着罗仲南,转头将目光投向说话那人。
“那哪儿成?照他们家这么用水,过两天井水干了,你们哭兮兮了没地方说理去。”
罗仲南即刻反驳道:“就算全村都敞开了用水,这水也够用!”
钱无赖转回头来对罗仲南严肃说道:“不行,井就这么大,用一点少一点,老子得替全村着想,你今天别想打上水。”
罗仲南看到刚刚已经打过一次水的人又折回来打水,而钱无赖也没有阻拦,急道:“你哪里替全村着想过?今天你就是掐理不让我挑水。”
钱无赖鼻孔朝天道:“不管你怎么说,今天理还真就在老子这里了。”
罗仲南道:“可村里从没限制过谁家用多少水。你凭什么不让我挑?”
钱无赖道:“以前没限制,是因为村里就没出过这情况。”
罗仲南道:“错,那是因为根本没必要。井水不干,不是因为谁家省几桶,井水干了,也不是因为谁家多用了几桶。”
钱无赖道:“咋不是因为多用了几桶?都被你家用完,别人还用啥?”
罗仲南看着那人挑好水离去,又提起空桶打算往前闯。
“反正只要山里还能长起蘑菇,井就不会干,你快让开。”
钱无赖却将路挡的更加严实了。
“反正我是不让,你今天别想挑上水。”
罗仲南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可还是说不通。
瞬时有些无语,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服钱无赖相信井水不会干这个事实,可这不是生活经验么?
苏马丽听了一会儿二人的辩论,她觉得罗仲南说的的确是真理。
可对古人而言,他们不明白地下水和井水之间的关联,所以钱无赖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连罗仲南都说不通,一会儿她该怎么讲呢?
啊等等。
差点被绕糊涂了。
现在面临的根本不是道理不道理的,而是钱无赖就是成心的不让他们挑水。
就算道理讲的再通,他们也挑不上水。
既然儿子都已经讲理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她这个娘就来的泼一些吧。
苏马丽从人群中跳出来:“钱无赖!你这王八犊子!就因为一只兔子,公报私仇,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大伙儿给评评理啊,先是他儿子钱小跑,仗着年纪比我们季北大,硬说季北抓到的兔子是他的,为了从季北手里抢走兔子,将我们季北掐的浑身是伤,还弄坏了他的衣服!季北那么小,那么可怜!就被他儿子欺负。”
苏马丽说着,抹了两把不存在的泪。
“当时因着边上站着几个孩子,是极公道的,钱小跑没理,只能将兔子还给我们季北。可今天钱无赖又因为这事,不让我们孤儿寡母挑水喝。自从力欧死了,我这过的什么日子呀,他是为国战死的,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里任人欺负,我今天也干脆一并跳到井里死了算了!”
有几位看热闹的男人正是当时钱小跑跟班的父亲。
当时因为罗家吃兔肉人尽皆知,所以这件事情他们也听自家儿子说过。
见苏马丽夸他们儿子是个极公道的,觉得欣喜,自觉站在苏马丽一边。
“钱无赖,差不多得了,人家孤儿寡母的,你也别太过分了。”
还有几位,虽然不喜苏马丽作风,但以前和罗力欧关系不错,今天见其遗孀这样凄惨,都开始痛骂钱无赖不是东西,甚至有人直接推开钱无赖,亲自替罗仲南打上水:“仲南别怕!以后他再不让你挑水,找叔给你做主!”
”不是,他家这么下去,早晚把村里的水用完!怎么能让他挑水?“
钱无赖辩解,可根本没人听他说,只讨了个无趣,讪讪走了。
罗仲南向原本只是围观吃瓜,但后来却选择帮他说话的一众叔叔伯伯一一道谢后,大家这才纷纷四散开来。
待人群完全散开后,罗仲南转头对着身旁的苏马丽说道:“娘,你真是太厉害了!几句话,就让那些人主动站出来替咱们发声。”
苏马丽闻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这算不了什么,不过就是些市井手段罢了,上不了什么大场面。真正能够打动大家并让他们改变想法的,还是我儿你刚才所说的那番大道理!否则单凭这些小伎俩其他人也绝对不可能会冒着吃不到水的风险,轻易站到我们这边。”
娘儿俩高高兴兴地回到家,在家焦急等待着他们归来的几人也终于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