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看一眼天际。
他打算,明天召集全村人,请上村里的神婆,集体再去求一次雨。
苏马丽和罗仲南推门进到村长家的院子。
村长老伴不等二人开口,绷着脸高喊道:“他爷,有人找你!”
村长恢复平常的模样,从屋里走出来,神色十分淡然。
罗仲南道:“村长爷!我娘发现水源了!村里的麦田有救了!”
村长灰败的眸光突然一亮:“你说啥?麦田有救了?”
村长老伴已经不做鞋子了,天黑看不见针线。
这会儿在洗衣服,搓洗衣服的声音欻欻欻的,一听这话,手里的活儿停了,竖起耳朵来听。
苏马丽道:“一处山泉,离最近的一片田不到二里地,如果能引水灌溉,今年就不愁没粮入仓了。”
村长道:“二里地,如果靠人力去山泉那里拉水浇地的话,村里这么多地浇完,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可那时候麦子过了灌溉期了。”
苏马丽看着自家儿子道:“浇地的事情仲南已经想好了。”
罗仲南便将挖渠灌溉的事情和村长说了一遍。
还在纸地面上用手指画了沟渠位置的示意图,临了,又道:“如果再和挖藕那次一样,全村出动的话,不出三天时间,村里所有田地都能灌溉上了。”
村长激动道:“快带我去看看!”
村长老伴道:“再激动不能等明天!天眼看就黑了,一个妇人一个孩子跟你瞎跑,再给磕碰了!”
村长恋恋不舍道:“啊,那好吧,那就明天吧,明天顺道集合上村民,直接就开始干活了。”
村长老伴道:“伯西娘,你就坐着,仲南,你回去,把你哥嫂弟弟叫来,今天晚上就在奶奶这儿吃饭。”
说着就要甩手做饭。
这年代,家里粮食自家吃都不够。
留别人在家吃饭,绝对是在表达极大善意。
苏马丽赶紧道:“不了不了,来时已经安顿上晚饭了。”
村长两口子将苏马丽和罗仲南送出院门去。
“伯西娘,家里有啥需要你叔出面或帮忙的地方,开口啊!”
吃完晚饭,村长便派他家大孙子罗烛明去全村通知第二天吃饱饭,带上铁锹一早去罗家宗祠集合的事。
罗烛明将通知告诉巡逻队,由巡逻队顺道传给各户。
小孩指使了大人,得意洋洋的。
第二天,天蒙蒙亮。
一大早上就有人前来井里打水。
罗力亚也挑着木桶来。
村长又叫一大早带着工具集合,想来又得去干一天活儿。
趁着现在打两桶水,省的晚上回去没水做饭,疲惫一身还得受累。
有比他早的人,已经挑着满满的两桶水往家返了。
罗力亚走到水井边,将水桶放下。
今天这井口怎么有些臭?
他打着哈欠,也没留意。
动作熟稔的将木桶拴在绳上投入井中,心不在焉地扭着轱辘。
打好两桶水,挂上扁担,就往家去。
他闻到有些臭。
在空气中隐隐的,一会儿浓一会儿清。
走了有一节路,还是臭。
再走一节还是臭。
臭味像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挥之不去。
他放下水桶,揪着自己的衣服闻。
“力亚,你这是梦游呢?活像我家大黄追自己的尾巴哈哈。”
和他照面去挑水的人打趣道。
“去你大爷!”
罗力亚不客气的回怼。
身上也没有闻到臭味儿,这会儿臭味好像散了。
罗力亚接着挑起水,往家赶去。
突然间他又闻到这股熟悉的臭味。
臭味是从哪里来的呢?
他的目光落到水桶里。
有一只水桶,里面泡着一只死耗子!
看起来已经泡好几天了,尸体腐烂的厉害。
他赶紧把桶放下。
本能地退了两步。
倒不是怕耗子,夸大了说他连坟都不怕。
只是想到这几天吃的水。
他脑子有些炸了。
“干啥呢力亚?我这跟了你一路,一会儿咬尾巴一会儿发愣的?”
跟在罗力亚身后挑水回来的人赶上他,好奇地扭过头问他。
只见罗力亚脸色苍白,嘴唇发颤。
“有,有,有死耗子。”
“在哪儿呢?”
那人顺着罗力亚手指的方向,看向他的木桶。
里面漂浮着一只泡的鼓鼓囊囊的耗子。
“嗷~”那人干呕起来,趔趄的就往路边去,扁担直接从肩上滑下来,一只桶没立住,泼了满地。
“干嘛呢这是?”
“本来就缺水,你这还泼一桶。”
后面打水回来的和照面走来打水的人,被罗力亚和横倒在路中央的水桶扁担挡住去路,半是抱怨半是问候道。
“啥味道,怎么这么臭?”有人问。
“不知道么,这味好像有两天了,今天咋这么浓?”
之前打趣罗力亚那人此时打好水赶上来。
他本就心情好走地快,此时看人堆都凑热闹便小跑过来看看啥事。
水桶晃晃荡荡将水撒了一路。
“嘿!我就说力亚这小子不对劲嘛,发生啥了?”
“井里,有死耗子。”
罗力亚把话又和众人说了一遍。
这次他冷静多了,没有加手势。
他这一点,犹如戳破一层纱。
众人肉身被定住,脑子乱哄哄。
对上了。
全对上了。
“难怪井口臭味儿,一天比一天浓。“
“难怪我家狗这几天不吃不喝。”
“难怪我家小儿子这几天总闹肚子。”
不过这些话他们都没说出口。
有谁先反应过来,第一句开口道:
“快去通知大家,水都别吃了!”
“可是咱们就一口井,不吃这水吃啥?”
“这井水泡过死耗子,再怎么样都不能吃了呀。”
“哎,咱们可以去隔壁村借水。”
“得了吧,寒径村比咱们还缺水,井口有人守着每天每人用多少都是定数,能借给咱们村水?再就是远山村,和咱们村一直有过节,水更不可能给咱们了。”
“喝了泡尸的水染瘟疫,还是快散了去通知各户吧。我去找村长。”
众人把水桶里的水倒掉。
罗力亚忍着恶心,将那只鼠尸埋到边上一个旮旯处。
“村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咱们一村的人总不能都被渴死。”
众人嘟嘟囊囊的散去了。
当他们将这消息带回去之后,家里人也瞪大了眼睛。
家里没有余粮。
地里没有庄稼。
天不降雨。
唯一续着他们命的一口井又出了这事。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死。
想到死亡,冷冰冰的。
或许没有一口棺椁,从此与人间就再无了瓜葛。
她爱的小儿再也长不大了。
她爱的家人再也说不上话了。
她爱的太阳,爱的这片土壤,从此都与她无了瓜葛。
妇人们哭得撕心裂肺,男人们红了眼眶,小孩们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