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不仅关着,还上了锁。
他不知道王淑萍去了哪里,也不清楚对方的离开是否与吴爱敏的话有关系。
他整个人以肉眼所见的速度萎靡下来,脚步缓慢好似踩在了棉花里轻飘飘的,蹙起的眉心写满了失魂落魄。
就在他晃晃悠悠从院里走出来,正巧碰上了邻居。
邻居以为他是累的,像平时一样打起了招呼:“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刚才我看小萍出去了。”
对方的话瞬间让他提起了精神,赶忙追问道:“你见过她啊,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邻居摇摇头:“那不知道,不过她抱着二宝,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出远门+离家出走+回东北=离婚
林向东将几个词强行组合成顺理成章的答案。
不由得心脏狂跳冷汗直流。
‘不行,我得冷静,她要是回东北的话,必然要坐火车或者汽车,那么这个时间应该会出现在车站,那应该是哪个车站呢...’
林向东晃晃脑袋接着分析。
‘她晕车严重,坐一千多公里的汽车非出人命不可,那么只有...’
想定后,林向东半刻不敢耽误,骑上自行车就赶往火车站。
火车站内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空气中滚动着嗡嗡嗡的声音,像一个巨大的蜂巢一般。
也不过年不过节的,林向东想不通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各种各样的人有的站立,有的席地而坐。
当列车进站时,人们蜂拥而上,车厢内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
要在这种环境里找到一个人的概率不亚于大海捞针。
可再难也得找啊,他不能让一个凭空的误会毁掉自己幸福的家庭。
林向东跑到售票处趴在玻璃上急匆匆的对着里面的售票员问。
“同志同志,去吉春的车几点走啊?”
售票员查看后回答:“还有15分钟就发车了,你要吗,还有最后一张票。”
林向东心里一盘算,如果说王淑萍买了这张票,那么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已经检票上车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售票员的催问,朝着检票口跑了过去。
看到情况不对想要闯卡的人,几名工作人员立刻就将其拦下来。
“同志,请出示你的票。”
“我进去找个人马上就出来。”
“不行不行,没票不让进。”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带着这么高的孩子进去了?”林向东连说带比划。
车站里人来人往,客流上大的时候,别说这几名工作人员了,就是翻上一倍,也顾不得进去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工作人员看出了他的急切,倒是耐心的回想片刻,最终摇摇头说。
“人太多了,真记不清楚。”
“你就让我进去看一圈吧,我保证车开之后肯定出来,这样吧。”
说着,林向东从兜里把随身携带的钱和驾驶证掏出来交到对方手上。
对方则是连连后退,推着林向东的手表示:“我们有规章制度,真不能让你进!”
规章制度,这个词对林向东来说熟悉的不止一点点。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在部队时,《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歌可是倒背如流,眼下他却为了自己的家事为难别人。
这可不是一个优秀的转业老兵应该做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工作人员收起隔离带,进站的大门缓缓关闭,也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火车站碰了一鼻子灰,汽车站未必没有收获。
他再次重拾信心,转战汽车站。
一样的络绎不绝,一样的拥挤不堪。
不同的是,他跑到每辆长途车前透过车玻璃都向里面看,遇上好说话的司机还能进到车厢里一个个找。
即使如此也依旧没能找到王淑萍和二宝的身影。
折腾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已快黑,暮色笼罩着大地,万物变得朦胧起来。
他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游荡在街道上。
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破灭。
他身体微微颤抖,在极力压制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让他感到十分的恐惧。
家门口距离自己仅仅只有几米而已,但这条路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调整心态,头刚伸进院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从屋内传出簌簌的说话声。
声音虽然小可依然能够辨别,不是别人,正是王淑萍在跟两个儿子对话的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内。
二宝在门廊前抱着小兔子喂菜叶。
大宝正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往外走,边走还边嘟囔:“打个电话多好,还得让我跑一趟,我饿的都没劲儿了...”
王淑萍穿戴着围裙,手里端着搪瓷盆走在大宝身后说。
“以前不让你去你爸单位,你一天恨不能跑八遍,现在让你去了你又不愿意了,赶紧的,我要不是做饭用得着你吗?”
“知道啦...”
大宝一抬头,看见推车回来的林向东,如释重负的对着王淑萍大喊道。
“妈,我爸回来了,不用我去单位找他了,我出去玩会儿啊。”
说完,大宝招呼都没打,从林向东身边跑了出去。
林向东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和谐又平常的一幕。
感觉既真实又虚假,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
听到喊声的王淑萍走了出来,看到林向东直愣愣呆傻的站在院子里,便迎了上去。
“向东你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也没打电话,是单位有事吗?”
林向东的眼眶红了一圈,泪水充盈在双眸中。
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腿也跟着不自觉的僵硬,半步难行。
见情况不对,王淑萍似乎察觉到什么,急匆匆走到林向东身边。
“你怎么了?”
当对方的手触碰到林向东脸颊的那一刻,他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和宠溺,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是那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委屈。
“你不要我了吗?”哽咽的音调中仍不难听出满满的失落感。
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后流浪了很久,经历过无数个孤独和绝望夜晚的小狗。
“什么?”王淑萍无法理解这六个字的意思。
拆开明明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听不懂了。
“你在说什么啊?”王淑萍笑着追问一句,伸出手擦掉了从对方眼眸中滚下来的一滴泪水。
接着,她牵过林向东手继续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情绪不太...”
王淑萍的话还没说完,林向东一个用力,将对方拥入怀中。
林向东的力气很大,由不得王淑萍因为怕院外人看到而拒绝。
他们的身体与灵魂在这一刻像是要完全融为一体。
王淑萍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抚摸着他的背部,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
二宝这个小家伙虽然年龄不大,可也是个明眼人。
他也发现气氛与往日里不同,把兔子放在地上,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紧盯着爸妈。
当着孩子的面,林向东常常无所顾忌,王淑萍可不同。
被小儿子看久了,她的脸逐渐红了起来。
只见王淑萍伸出手对着二宝指了指,又对着屋里指了指。
小家伙立即明白妈妈的意思,把兔子送进窝里,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房间。
“别让我着急,你赶紧说,到底怎么了?”
林向东这才放开王淑萍,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王淑萍哭笑不得的拉着林向东进了屋子。
“什么跟什么呀,你还跑到火车站...哎,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