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君夫人的称谓,如果放在各个诸侯国之中,那么的确是国君的正室妻子,然,这里可是大周的王宫啊,说好听点儿是王后之下第一人,但实际上仍然只是一个侧室而已。
兄长要知道,在天子的后宫之中,美人如云、人数众多,简直就如同那逃难的蚂蚁一般,数不胜数!兄长难道要与那些人争天子施舍的那点儿的恩宠吗?虚无缥缈的东西,说不定什么时候‘嘭’地一下,就突然烟消云散了……”
一开始说天子的不是时,姬耀心中多少还有些心虚和不安,然而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说的这些原本就是事实,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越说越起劲。
“嗯。”万渊颇为认同地点头。
见状,姬耀以为有戏,面颊上浮上一道可疑的红晕,一双眼睛也亮晶晶的。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一般,继续说道:“与其这样,兄长不如选择我,做我的……做我的妻,日后便是虢国名正言顺的君后。我、我发誓这辈子只会娶兄长一人。”
说完之后,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万渊,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
万渊的表情逐渐皲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言难尽地开口道:“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对方所喜欢或者追求的那种有权有势之人!
“我不介意!”姬耀伸手扯住万渊衣袖一角,急切地反驳道:“兄长不知道,我如今最喜欢的便是普通平民了。那些权贵子弟有什么好?个个儿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凭借着家族的势力在外面嚣张跋扈,不可一世,我最讨厌那种人了!”
“……”
睁着眼说瞎话?
前两日他可是亲眼瞧见,姬耀因为着急赶路,将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撞在地。当时的姬耀,不仅没有丝毫愧疚之意,反而随手扔给对方一串天然海贝,并恶狠狠地嘲讽道:“穷鬼,早看出来你想碰瓷了!本公子今天有事,懒得跟你计较,否则定要你好看。”
虽然老人抱着那串海贝欣喜若狂,但是……
嗯……跟他此时大言不惭说得话,只能说是完全不沾边。
万渊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道:“姬公子厚爱。但我既已入宫,便不作他想。”
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姬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语速略显急促道:“兄长,兄长,只要兄长点个头,我会带兄长离开这里。”
“我一定会对你好!”
“兄长肯定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座深宫里吧?”
“还有……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尝过男女之事了!这些年,更是和无数的男男女女发生过关系,多乱!而我、我不一样,我活了十九年,以前甚至连男人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我……我还是个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姬耀仿佛是有些骄傲,声音不自觉便大了一些,引得侍从那奇怪的目光频频瞥向他,但他却丝毫不在乎,接着央道:“所以,兄长选择我好不好?”
听他说到这里,万渊的心中划过一阵无奈,脚步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去,面色复杂地看向姬耀。
原本不想将话说得太过直白,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姬耀可以说是对他言听计从。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实在不愿到最后关头,还要于言语间伤害两人之间不曾点破的那点儿体面。
可姬耀却太过执着,甚至说出要带他离开王宫这样的话来。
姬耀的父亲姬鼓虽然势大,但却是依附于天子的。尽管惯于投机取巧、敛财聚富,但对于天子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正因为如此,姬宫湦才会如此放心的任用姬鼓。
是以,姬鼓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去冒犯天子!
现在看来,此时若不把事情说清楚,以后只会无端增加他与姬耀的困扰。
甬道里,一阵儿萧瑟的秋风扫过,带来些许凉意和寂静。
姬耀心中忐忑,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姬公子,我愿视你为友,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温润的声音传来,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一下一下刺进姬耀的心脏,让那颗剧烈跳动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
好像自打初见开始,那双漂亮的眼眸中就从未映出过他的身影。
姬耀呆呆地站在原地,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眼前的夜色也逐渐模糊起来……
等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姬耀抬手,手背随意蹭了蹭微痒的脸颊,却感觉到一阵儿湿意。他看着手背上的晶莹,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心中满是失落和自嘲。
不是早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了吗?只是自己一直不肯面对现实,对兄长……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终究,还是痴心妄想了吗!
……
转角处,万渊的眼神突然一亮,方才还有些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光。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走来,正是出来寻他的兮锦霄。
“阿锦。”万渊轻声呼唤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向着兮锦霄迎了上去。
兮锦霄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愉悦,那双望向万渊的凤眸里满是柔情蜜意。
他慢慢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将眼前之人紧紧拥进怀中,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守在一旁的侍从人已经麻了,心情犹如随风飘浮的落叶一般,起起落落。王上派他来本就有让他做眼线的意思,但他没想到会遇到如此复杂的局面。
这个君夫人……的魅力真是不容小觑啊,他刚刚目睹了姬耀大公子的表白失败之路,这就又撞到了尹国大宗来宣誓主权。
已经秋天了啊,可天子的头上,那青油油的植物生长起来那是一茬接着一茬,让他感到应接不暇,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在心里纠结着是否要实话实说。算了,他知道的太多了。如果他如实禀告,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君夫人他们三人或许不会有事,但他自己却可能会因此丧命。
在这王宫里,有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明智之举,该当瞎子的时候就要当自己是个瞎子,该做哑巴的时候就当自己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