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自打德妃病故,皇后悲痛欲绝,一连三日没有出门,纵然德妃做过很多错事,但终究是看着一起长大的妹妹,怎能不难过呢?
是的,她应该是难过的……
天色将明未明,凤仪宫寝室内,颗颗夜明珠发出温润冰凉的荧光,沈清霜躲在那层层鲛丝纱幔后方,谁也不见,谁也不理。
祁景珩这些日子心情也不好,母后死了,德妃……,到底也是有几分情谊,年纪轻轻死了他也很怅然,
宫里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倒让他体会了一把何为孤家寡人……
皇后乃他真心所爱,皇后一连三日的枯坐难眠,他也跟着未眠,英俊的面庞多添了几分憔悴,眼底也多了几分血丝。
这样下去可不成样子,秋月隔着纱幔劝解里面的沈清霜,
“娘娘,陛下已经守着您守了三天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御史要上折子骂您了……”
“娘娘何必如此伤心,德妃她可是没少给您使绊子,她可是真的想要害您啊”。
沈清霜怔怔的看着纱幔,静默了许久,才回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她是我妹妹啊……”
“我好像该松一口气,没有人再这么恨我了,也没有人再那样害我了,可是,我心里边空落落的”
“仪宛……,明珠……,本来我们小时候是很要好的,可一旦进了宫,就都变了个人似的”
“若是我没有进宫……,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沈清霜缓缓叹了口气,“罢了,为她伤心了三天,也够了,秋月,你先进来吧”,
秋月闻言,忙掀开纱幔进去,沈清霜道:“为我梳理一番吧,趁着我还有几分真情实意的伤心,我去见陛下……”。
沈清霜就是这样一个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一滴眼泪都不会浪费!全部都要物尽其用!
沐浴更衣,一袭雪色广袖曳地宫装,外拢同色蝉翼纱,面容苍白,眼眸略红,并不涂抹脂粉,
只是用长长的银簪子将乌发挽成双环望仙髻,饰以白羽绒球等装饰,
秋月为其理了理衣衫,赞叹道:“娘娘这般打扮就跟月宫的嫦娥似的,一举一动莫不飘然若仙”。
沈清霜嘴角微微蕴含一抹笑意,她自嘲道:“可是终究不是十八岁的模样了,或许过上个几年,都要用人老珠黄四个字形容了”,
秋月道:“娘娘又胡说了,您这容貌这仪态这才情,哪个不是拔尖的?别说现在您才二十多岁,就算是再过个几十年,您也是风姿绰约的美妇人”
“年少有年少之美,年老也有年老之美,娘娘何必忧虑呢?”。
这般闲话家常,见沈清霜眼里虽含着泪,嘴角却能浮起笑容,秋月心里也摸清了几分,
看来这几日的伤心难过,皆是自己家娘娘装的……,不过也许里面也是真有这么几分伤心的吧……。
如此,德妃病故的事就这样慢慢过去了,皇帝丧母,皇后失妹,二人自是有相同的痛苦,
帝后二人的感情更进一层,当然,也许是单方面的更进一层,毕竟那一位的心里边……
爱情二字,份量极低。
天气渐渐转冷,残枝败叶的一多,宫里边也显得更萧瑟了,
紫宸殿 东暖阁
祁景珩斜坐于长榻之上,神色颇有几分慵懒,他漫不经心的喝着梨花春,听着小曲儿,十分惬意,
这吹奏小曲儿的乐师是没资格进东暖阁的,瑞奴坐在廊下吹箫,廊下寒风阵阵,他早已面色苍白,十指已经冻得通红……
“咳,行了,陛下该休息了,瑞……,唉……,你快回去吧”
马元忠实在喊不出瑞奴二字,只好含糊过去。
瑞奴点了点头,他的眼睛看不大清了,只能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走,那小太监心黑嘴坏,故意走的飞快,
瑞奴也只好竖着耳朵仔细听脚步声,忙忙跟上去,这一路上自然是免不了摔跤的,有时候他想,摔死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受这些屈辱,
可是他不能死,皇兄……,那狗皇帝说了,若是他敢寻死,那就杀光他的外祖家,
况且,他心里面还是想报仇……
扑通,见瑞奴被重重的绊倒,那引路的小太监笑得牙不见眼,“哎呀,御前大乐师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瑞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太乐署里边乐师舞姬数不胜数,能真正有机会御前献艺的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那都是人精了,
这些人就算是曾经见过他,也不敢乱说什么,顶多自己私底下说一句,这瑞奴和已故的睿王长得有几分相似,怪不得陛下常常召见,
而太乐署其他不知道他身份的乐师们,自然是十分嫉妒这种常被召见的‘好’运气,排挤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甚至有胆大的还收买引路太监,让引路太监故意为难他……。
“放肆!本宫竟不知,宫里何时兴起霸凌的风气了!”
一声怒喝从前方不远处传来,这声音……,
是她?
耳边是那引路太监的磕头求饶声,那人已经慢慢走到身前了,他闻到了玫瑰香和……乌木沉香……
乌木沉香……,好像是世家贵公子常用的……
“小康子,去把这位乐师扶起来送到太乐署去吧”,沈清霜随口吩咐,她刚刚从东宫回来,正好碰见这一幕,岂能视而不见?
这宫道上来来回回那么多宫人,一个皇后娘娘,看见有宫人被欺负,怎么也得表表态的,
沈清霜长叹一口气,这陛下的心思可真是越来越难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不就好了?
这种有血海深仇的玩意儿在宫里放着,迟早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