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连夜下了好几场大雪，纷纷扬扬。
    那一日的突发状况，几个知情人心照不宣地瞒着，宛如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洪婧文裹着厚厚的袄子，坐在殿中的圆桌前，她抚摸着躺在怀里昏昏欲睡却强撑着精神气的白蛇。
    “小家伙，你都留下陪着我快一年了，眼下又入冬了，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成日里总是在催促我回家，小没良心，用完就丢。]
    白蛇面色不虞，语气不悦，下意识往洪婧文怀里缩了缩。
    它不会告诉她，它一拖再拖，只想在离开之前，看着她穿上鲜红的嫁衣，嫁给这世间她最心爱的男子。
    白蛇坚信，洪婧文会被那个人宠着，会过世间所有女子艳羡的日子。
    洪婧文没有说话。
    白蛇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受。
    这种她不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安安静静坐着的感受。
    哪怕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它依旧不适应。
    若不是天道不允，它也想动用灵力治好她的眼睛。
    可这是她注定的劫，他不得干涉。
    白蛇能感受到洪婧文的恹恹不乐，更莫论卫凌慕。
    卫凌慕一直在变着法子逗洪婧文开心。
    有时候，会给她亲自做顿糕点，有时候会摘好梅花放在殿内花盆，有时候会带来上好的胭脂，甚至有时候他会带着她一起到花园中走走。
    白色至纯的雪落在发梢，在雪地中裹着厚厚的袄子，提着一把足够容纳二人的油纸伞，走在遍布白雪的小道上，对二人来说竟是一种奢侈。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指尖的雪融化，洪婧文搓了搓冰凉的雪水，下一瞬手心被干净的帕子握住，那人仔细地擦拭手上的水滴，一丝不苟。
    洪婧文突然对他说：“阿慕，这里太冷了，我想回江南，看桃花。好不好？”
    卫凌慕指尖微顿，他只是沉默了几秒，便笑着回答：“好。”
    洪婧文没想到会得到他那么快的回答。
    她抿了抿嘴，终是没有再多说话。
    第二日，在雪停之时，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出京城。
    洪婧文靠在卫凌慕肩头昏睡着，卫凌慕一手扶着她的后腰，一手按着她的头，以防马车颠簸会磕到她。
    这个场景让他想起来很久远的事，曾经他护着的那人另有所爱，今生他所护着的人却为了他以命相搏。
    这样的人，不是他为了私心可以占有的。
    卫凌慕心里很清楚。
    所以，比起那筹谋已久婚期将近的婚事，他更愿她能如愿。
    马车一路停泊，卫凌慕会带着洪婧文逛一遍当地，尝尝当地的美食，二人欣赏着沿途的风光，一路走走停停，有的地方洪婧文很喜欢，卫凌慕会和她住上一段时间，这么折腾着本来只需一个月的车程，他们硬生生费了将近两个月。
    而婚期还有半个月。
    一路向南，气候逐渐变暖，雪越下越小。
    他们到了此趟旅程的终点——江南扬州。
    缘分初起之地，也是缘分磨灭之地。
    卫凌慕俯下身子，洪婧文没再扭扭捏捏，趴在他的背上。
    沿着这条人迹罕至的山路，卫凌慕带着她走过了一座又一座深山。
    卫凌慕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因为他的背上，是他此生挚爱。
    洪婧文抱着他的脖子的力道突然加重，卫凌慕听到了她欢呼的声音，她笑意蔓延：：阿慕！我闻到桃花香啦！”
    卫凌慕不觉愣住，反应过来后，笑着应道：“对，我也闻到了。”
    我也好久没见你笑了……
    二人漫步在桃花林中。
    其实这个时节，这山上的桃花并不多，至少不如一年前四月的繁密。
    但也许是因为上个冬天太冷了，这个春天千朵桃花绽放，花压满枝。
    卫凌慕带着洪婧文先来到了洪宅。
    他采摘了几株桃花，精心烹制桃花羹。
    洪婧文支着下巴坐在桌前，面对着卫凌慕的方向。
    她不觉想起了很久远的事，那时是卫凌慕伤好后，她把小翠支开，他就光明正大地坐在这里，看着她在厨房游刃有余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原来，他们也曾年少。
    也曾风华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