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古早的绿皮火车。
    脱落的漆皮在不太猛烈的风中摇摇晃晃，随着最后一丝漆皮的断裂而掉落在这荒凉的生锈铁轨上。
    女孩抱着用麻布织成的大包裹，紧紧的贴着火车的木头靠背。
    火车的颠簸有些令她难以忍受，但在她兴奋又激动的心情下，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她要去高考了。
    这是高考制度恢复以来的第一场高考。
    绿皮火车中空荡荡的，人是如此，人心也是如此。
    最后的夕阳也已经落下了，车厢中暗淡的灯光摇晃着，仍不足以将翻到发黄褶皱的资料照亮。
    先睡一觉吧，她想。
    不如保存些精力，以应对明天的考试。
    女孩躺在长座位上，行囊垫在了她的脑后，当做枕头。
    女孩翻来覆去睡不着，虽然她知道，她此时必须入睡，可她就是睡不着。
    她想到了很多东西。
    考完后，如果考上了大学，那么她就要变成“城里人”了……
    她不知道，但更具体的，应该是她没有把握。
    她又有些想家了。
    才只是一天不见，她就已经开始盼望着家中的一切了。
    玉米地、鸡鸭鹅、鸡下的鸡蛋、鸡蛋壳的成分是……
    她想着想着，相关的知识又在脑中自己浮现了出来。
    这样也好，方便复习，还助眠……
    女孩渐渐地也有了些倦意。
    火车在夜色中划过，长烟遮住了一小片夜空。
    车窗是不见任何风景的暗淡，微弱的些许光亮，也就此融入了漆黑夜幕之中。
    ……
    女孩抱着行李，在繁华的车站中观望着。
    衣着光鲜的、粗布麻衣的、昂首阔步的、佝偻弯腰的，各色行人，在同一个车站中来往着。
    车站的地面大概不久前便换成了崭新的花岗岩，因为它看起来是那么地光滑……
    女孩猛然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向着火车站外跑去——
    崭新却又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这座城市充斥着新奇的新鲜光景。
    但待她回过神，几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已从身旁掠过……
    女孩的麻花辫被掠起的风掀起。
    等我考上大学，我就也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员啦！
    一定要考上大学呀！这样才不会让父母失望。
    ……
    “第八考场……第八考场……第八考场……”女孩并未迟到，但新奇的心理使她还是想要尽量早些到考场。
    “在这里！”她走进了考场。
    考场中，不少和她一样的学生已坐在了里边，或紧张、或犹豫。
    女孩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卷子一张张地传了下来，女孩也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李妍。
    语文、数学、外语……一场又一场考试，一阵又一阵充满铁锈声音的收卷铃声响起。
    直到了第二天，直到了最后一门——政治。
    李妍已经汗流浃背。但考场上也有很多人和她一样，背后已被汗水浸透。
    在这没有空调的时代，在大热天里坐上几个小时也显得格外难熬。
    她在试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提笔，一个个字在眼前被打乱，读不出它们的意思。她勉强几笔，但最后却也只能是勉强几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