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目光转向车窗外,看向了那群失去理智的人。
反抗军组成了严密的防线,几个人虽然冲得很猛,但是始终没有人能够越过去。
车辆开得很快,接下来的石头就很难再砸中车辆了,后方有好些投掷物砸在地面上。
没过多久,吉普车跟着前面的车辆转弯驶进了主干道。
那群人终于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身边的曾绪低声说道:“在和平的年代里,人们能够轻松愉快地走在马路上,不用担心别人的威胁,你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我侧头望向曾绪,她没有转过脸来,因此我只看到了她的侧脸。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想表达什么?”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因为人天生善良吧?”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在了椅背上。
我大概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
曾绪摇下了车窗,顿时,一阵带着暖意的风涌了进来,她眼睛望着窗外,低声说道:“是因为秩序,有可控的暴力作为后盾维持着这个秩序。即使是和平时代,也不要轻易考验人性,现在更是如此。”
“看来你们也很不容易啊,”我由衷的说道:“对外,要面对那么强大的敌人,而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你们。”
“不是你们,”曾绪纠正我:“是我们。”
“对对对,”我用手拍自己的额头:“你纠正的对。”
一阵沉默,我和曾绪都不再说话。
我眼睛望着窗外,看着外面流淌而过的街景。
这就是我们来的时候那条路,现在看上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荒凉破败的感觉比起之前更加强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色变暗的原因。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突然开口说道。
“是吗?”曾绪终于转过了脸来:“那可真巧,我也有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回想起来,在上车之前,她的确说过要和我说说话,原本以为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真的是还有事。
之前明明已经聊了很久,难道还没有说完吗?
“那你先说吧。”我举起右手,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是你先说吧。”曾绪说着,摇上了车窗:“毕竟你是前辈嘛。”
“那,我就先说了?”我试探性的又多问了一句。
曾绪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军人,就不要扭扭捏捏的了。”
“好吧,”我叹了口气:“那个,归队的话,我想带一个人回去。”
“哦?”曾绪像是挺感兴趣,侧头望向我:“带一个人回来?他也参加过反抗军吗?”
“没有,”我摇头:“是个新人。”
“是个怎样的家伙呢?”
“她是个技术型人才,”我说道:“善于使用无人机作战,之前我们也经历过几次战斗,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这样的人才反抗军的确需要。”曾绪微微点头。
“那她可以和我一起回来吗?”
“当然可以,”曾绪说道:“你看中的人,我们当然会信任。”
“那就太好了,”我松了口气:“她加入反抗军之后,我希望她也能跟着我,我和她配合过,感觉不错。”
“这个没问题,不过,一开始他要回总部接受培训,培训结束之后才会安排给你。”
“好的,没问题。”我点头。
“其实我之前也和你说过了,你现在和我平级,所以这种事情你没有必要征求我的同意,”曾绪看着我,微微的笑了笑:“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坦白讲,我还不太适应,我离开太久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接下来有些地方可能还需要你的指点。”
“不用和我客气了,接下来,我们是搭档。”说到这里,她微微的顿了顿:“不过可以冒昧的多问一句吗?”
“你问吧。”
“这个人是男是女?我见过吗?”
我微微的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你见过,女的。刚才在马路上,你来找我的时候,有个人盯着你看,还有印象吗?”
曾绪像是稍微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哦,是那个人啊,难怪……”
“难怪什么?”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认识她?”
“认识谈不上,但是的确见过,”曾绪摇了摇头:“之前在你们学校的楼顶也见过她,只是……你不担心冯玲玲会有想法吗?”
听到她这么说,我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和她不是那样的关系。”
“是吗?”曾绪不置可否的歪了歪脑袋:“而且那家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你觉得她能适应我们这样的生活?”
“你被她的外表迷惑了,”我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骨:“她狠起来的时候……算了,不提了……总是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还真没看出来,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曾绪耸了耸肩:“但是,光是你这么说,她本人同意吗?她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吧。”
“她会答应的,”我说道:“这个我倒是可以肯定。”
“那就没问题了,我会和上级报备一下的。”
“谢谢。”这个话题似乎告一段落了,于是我问曾绪:“我要说的说完了,接下来说说你的事情吧。你想和我商量什么?”
曾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其实这次送他们回去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我注意到,她特地用了“他们”这个成为,意在把我区分出来。
“哦?”我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我想见见那儿的负责人,我听说了,这次他没有来,所以,我们过去,想和他聊一聊合作的事情。”
“合作?”这两个字让我来了兴趣,我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说说看,是怎样的合作?”
“就像我们刚才讨论的,”曾绪眼睛望向窗外:“这个城市太需要恢复秩序了,但是维持秩序,不光光是依靠可控的暴力,还要有物质基础,大家都有事做,有饭吃才行。”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便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这样的团体在这个城市里很少见,”曾绪转过脸来看着我:“有相应的人数规模,有较为完整的分工体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武装只是用来自卫,没有侵略性。这和地铁帮、老鼠会,还有什么自然之子之类的团体有本质上的区别。”
“自然之子?”我疑惑的重复道:“这是什么团体?从来没听过。”
曾绪叹了口气,那样子像是在说“你关注的地方错了”,但是她还是耐心的回答道:“就是盘踞在郊区的一群人,他们躲在山里,主张回归自然,企图依靠打猎和种植为生。”
“还有这样的人群……”我咂舌。
“多呢,各种各样的团队很多的。”曾绪摆了摆手:“这个不是重点,我们还是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吧。”
“好的,”我连忙点头:“你刚才提到了他们组织上的优势,然后呢?”
“他们有充沛的人力,还有场地。”曾绪继续说道:“这些人力如果用来到外面打打杀杀就太可惜了,而且不会创造价值。上级早就指示过了,要尽可能,利用一切条件,恢复生产。”
“你的意思是?”
“双方合作,各取所需。”曾绪说道:“我准备和他们的负责人聊一聊,反抗军负责他们的安全,提供他们生活必需品,而他们出人力,开展生产。生产设备由我们提供,并进行培训。”
我默默的在心里盘算这件事情,我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个让他们走上正轨的好机会。
“也就是说,你们想把那间学校变为一个小型的生产工厂。”
“可以这么理解,先是小型手工作坊吧,”曾绪说道:“让他们有饭吃,有事做,不用出生入死,而部队可以获得需要的产品,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的确如此。”我点头。
“但我并不了解他们的负责人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绪微微的叹了口气:“你觉得是好事,但是有些人未必这么认为。说起来,就是因为觉得你和他们比较熟了,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开始回忆起之前和秦叔相处时的种种。
其实一开始我和他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交互多了起来。
也不会知道是不是我误会了,但是我总觉得,秦叔是有一些控制欲的。
“可以谈一谈,但是有一点要注意,”我说道:“不要过多的干涉他们的内部事务,要让他们有一种其实还是他们自己做主的感觉。你可以理解为,反抗军和他们,是对等交易。”
“当然,这个我明白。”曾绪笑:“一开始肯定不会干涉的。”
听到她这个回复,我微微愣了一下。
“一开始”这三个字,让我稍稍有些在意。
但愿是我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