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们周家的过去,想必小岑你早有耳闻吧。”
念岑点了点头
“听说过一些,但都很片面。”
见女人紧抿着唇瓣低下头,念岑又道
“不如伯母亲自跟我说一说,当年的真相吧。”
孟晚抬头,看向念岑的眼里有意外,还有犹豫。
良久才开口
“这些事太多太久,让我想一想该从哪里跟你说起。”
话落,孟晚沉思片刻
“既然是我来跟你说,那就先从我和你周伯父的过往开始吧。”
孟晚说的很仔细,语言组织能力也很好,念岑听的很认真,就好像在听故事一般。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以前一直被传是当了秘书后破坏周氏夫妇婚姻的孟晚竟然和周年山是青梅竹马。
周家是祖上传下来的世大家族,而孟晚的父母从小在周家伺候,孟晚的父亲是周家的管家,母亲则是周老太太出嫁时的随嫁侍女。
在周年山八岁那年孟晚的母亲生下了她,所以孟晚从小在周家长大,和周年山也是实打实的青梅竹马。
后来周年山出国留学,回来时孟晚已经出落成大家闺秀,郎才女貌互生情愫,在彼此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恋爱。
奈何上天并不眷顾这对有情人,周年山28岁那年,周家和同为世大家族的霍家联姻。
背负家族兴旺使命的周年山没有办法拒绝这场联姻,只能忍痛与孟晚分手,然后用一场豪华婚礼迎娶霍雯。
在那之后,孟晚伤心欲绝,决定远赴国外留学深造。
国外那几年她也遇到过很好的男人,但相处下来她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忘不了周年山。
最后孟晚选择放弃国外高薪工作回到周家集团,从一个小职工做起。
孟晚工作能力很强,加上周老爷子对她们一家很是注重,所以仅用了两年不到她就做到了总裁第一秘书的位置。
然后在第三年,手握大权的周老爷子退出集团运营,周年山完全接手集团工作。兜兜转转,两个人又站在了同一个战营。
但用孟晚的原话说,她虽然心里一直喜欢周年山,却从没想过再和男人有任何瓜葛。
两个人一直都保持着上下属关系,直到那件事发生后。
孟晚回想起了那段混乱的日子,眼里是悲痛和无奈。
见念岑认真的等待她的下文,嘴巴一次次张开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
“那是小泽出生的第六年,年山接手集团的第二年。”
”一天中午小泽在学前班突发高烧,老师联系不到小泽的妈妈后将电话打到年山那里。因为年山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于是让我和他一起送小泽去医院。”
“在医院输完液后小泽的烧退了下来,年山便开车带着我送小泽回他和霍雯在帝都市中心的公寓。结果我们推开公寓的大门时”
说到这,孟晚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不忍回忆
“当年山推开公寓的大门时,只看见两个一丝不挂的男女正在沙发上做着男女之事。当时我怀里抱着小泽,在看清女人的脸后,我赶忙捂住小泽的眼睛。”
听到这里,念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真相,却从不曾想真正对婚姻不忠的竟然是周嘉泽的妈妈霍雯。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黑了,念岑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周嘉泽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样。当然真相还远不止这些。
尽管此刻的她感到无比的震惊,还是调整好心态继续听孟晚的回忆。
“这件事对年山的打击是巨大的,我至今记得他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时趴在我的肩膀哭着说:
他虽然没有爱过霍雯,却在真正成为她丈夫的那一晚便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对她好。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家里看到那么肮脏的一幕。”
在那之后,霍雯自知无颜面对周年山,主动提出离婚并且净身出户。
等到周年山冷静下来后,主动约见霍雯,在餐桌上,他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自从两人结婚以来,周年山无论何时都将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扮演的很好。
所以在霍雯的心里她深知自己对不起周年山,因此她将自己和高振斌的过往如实交代。
原来霍雯和高振斌与周年山孟晚是一样的遭遇,少年爱人最后迫于世俗而分开。多年后再次相遇旧情复燃,最后在酒精的作用下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得知真相的周年山最后彻底释怀,因为他明白,眼下的结局怪不了任何人,谁让他和霍雯都出生在那样的家庭。
他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只能按照家族给他们安排好的人生活下去。
后来两人在没有告诉双方家人的情况下偷偷离婚,但在外界依旧保持夫妻形象。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不让双方家族集团利益受损,还可以给年纪尚小的周嘉泽一个表面完整的童年生活。
但天有不测风云,在两人离婚后的第四年,霍雯的现任丈夫高振斌因为被合伙人骗钱卷款逃走,导致公司破产身负巨债,精神崩溃下跳楼身亡。
而接到丈夫消息正着急赶回家的霍雯,眼睁睁看着丈夫摔死在自己的眼前!
当时高振斌坠落的位置距离霍雯只有两米不到,
溅到女人脸上的血甚至还是热乎的!
此时的霍雯已经怀胎四月,受不了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在醒来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整日疯疯癫癫,见到男人就喊老公。
周年山不忍自己儿子的母亲如此落魄的住在精神病院,便在周家老宅为她打造了一个小型医院,把她接回老宅照顾。
至于外人对霍雯突然疯掉的质疑,周年山一律不予解释。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才在之后生出众多谣言。
在霍雯疯掉的那些日子里,十岁的周嘉泽经常会回去看望母亲。
这就要说到周嘉泽患有幽闭恐惧症并怕黑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周嘉泽在和母亲玩游戏,但大厅二楼收拾卧室的下人在经过护栏时不小心将手里的抱枕从二楼掉了下去,正好掉到正在楼下玩游戏的霍雯面前。
可能之前高振斌坠楼的恐惧再次在脑海里重现,受到刺激的霍雯突然乱跑乱叫,然后一个人跑到地下室。
周嘉泽担心母亲,跟着追到地下室,结果躲在门后的霍雯趁他不注意时,将地下室道门从外面锁上然后跑开。
当时整个周府的下人都在忙着追受到刺激的乱跑的霍雯,没人注意到周嘉泽不见了。
就这样周嘉泽一个人在地下室待了一天一夜。
地下室里潮湿阴暗,还有老鼠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残骸,夜半时分窗外会传来如小孩般的猫叫声,借此那些老鼠会到处逃窜。
就是这样,小小年纪的周嘉泽从此患上幽闭恐惧症,且惧怕黑夜。
听到这里念岑的心都快碎了,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回去抱抱可怜的周嘉泽。
“后来,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里,因为下人的失误,导致被雷声惊吓到的霍雯一个人跑了出去,不见踪影。”
“那一晚整个周家的人全部出动,将方圆十几里地都找了个遍。但谁也没想到最后是小泽那孩子在火车轨道上发现了他的妈妈。”
说到这里,孟晚眼里流下一滴泪。
在念岑看来她或许是在为死去的霍雯而落泪,又或许是因为心疼亲眼看到自己母亲惨死画面的周嘉泽落泪。亦或是两者都有。
“周家人接到小泽的电话时,那孩子只说了六个字:我找到妈妈了。甚至连语气都是那么的平静。
听到找到霍雯后,周家人松了口气,随后派人去接母子两人。结果等到了现场,看到现场的惨状后,众人如遭五雷轰顶般僵在了原地。”
说着孟晚红着眼看向念岑,颤抖着声音
“你能想到么小岑,被火车压过的身体会是多么的惨烈,甚至在连一旁的大人都不忍心去碰的情况下,小泽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将他母亲的身体一块一块的放到袋子里。
那么小的孩子呀,我没有办法想象当时他会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痛苦。”
话落,孟晚在没有力气说下去,捂着嘴哭了起来。
都说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是麻木的,感觉不到悲喜,没有眼泪,甚至会丧失五感。
念岑在想或许那时候的周嘉泽就是这样的吧,面对着无尽的绝望,那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带妈妈回家。
心尖在阵阵发痛,念岑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坐到孟晚身旁,轻轻的搂上女人的肩膀。
她知道,能够将这一切说的如此清晰就足以证明霍雯也是整件事情的亲历者。
所以当回忆再次被扒开,那段黑暗的血腥的过往仍旧会让女人为之感到心痛。
怀里的孟晚握着念岑的手臂,哽咽的说
“小岑,或许你会质疑我是不是在刚才的那段回忆里加入了自己的主观视角。但我希望你相信,对于小泽我早已经将他视作是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孩子就是因为我觉得有小泽一个就够了。这个孩子太苦,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所以我打心底心疼他,怜爱他。”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念岑觉得此时此刻不论换做是谁,都会被孟晚的真情和善良所打动。
而且作为同样深爱着周嘉泽的女人,念岑能明白孟晚的心情。
心疼,可怜,所以想要去给予和保护。
孟晚对周嘉泽是这样,念岑也是这样。
“伯母,我很感谢您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不仅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而且更让我坚定了想要帮助嘉泽重新回归家庭的决心。”
孟晚情绪有所恢复,擦了擦眼泪握着念岑的手
“小岑,同为女人,伯母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女孩,也是真的爱小泽。其实按照年山的意思,当年的那些真相我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说出来的。
而且年山跟我说过,既然在小泽的心里他已经成了一个坏爸爸,就不能再有一个坏妈妈了。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名誉去成全儿子对自己母亲的全部美好想象。”
这段话看似朴实无华,却在当时给了念岑深深的震撼。
甚至在多少年后的回忆录里,她都将这段话原原本本的手写了下来。
那是一个普通父亲对自己儿子的伟大的爱!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醒来的周年山推开休息室的门,然后走了进来。
孟晚见状赶忙起身去扶男人,念岑也跟着站起来,朝男人鞠了一躬
“伯父您好,我是念岑。”
周年山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不用客气,然后再孟晚的搀扶下来到沙发上坐下。
孟晚猜到男人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抱歉的抿了抿嘴
“年山,我……”
孟晚想要道歉,却不曾想周年山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拍了拍她的手
“说就说了吧,当年的事咱们两个瞒了这么久,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说着看向念岑,先是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一遍,随后露出慈祥的笑容
“小岑还记不记得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想到第一次见面,自己为了维护周嘉泽和周年山对峙的场景,念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抱歉伯父,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不懂事言语冲撞了您。”
“诶!”
周年山赶忙摆了摆手
“说起那次我还得感谢你呢,如若不是你拦着不让我打那小子,估计我后半辈子都得后悔自己当时的举动。”
自从那件事查清楚后,周年山对儿子一直心中有愧。
从小到大他很少动手打过周嘉泽,就算周嘉泽屡次冲撞他,他顶多是骂几句解解气。
而且每每因为骂周嘉泽被孟晚批评时,他都理直气壮的说
老子替他妈背了那么大个黑锅,还不允许我骂几句了。
听着男人爽朗地笑声,念岑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对了叔叔,您身体怎么样了?”
周年山见念岑很是担心的目光,抬起两只胳膊动了动。
怕对方看不出来还打算站起来跺跺脚,结果被旁边的孟晚拦住了,只听女人瞪了他一眼说
“别太得意。”
男人憨厚的嘿嘿两声,随后朝念岑摆了摆手无所谓
“丫头你别听老李忽悠你们,他那是为了骗那小子回来看我故意说的严重。
我就是前几日喝了点小酒没注意把胃喝坏了,现在都快好的差不多了,事情不大。”
听到这念岑赶忙松口气,原来只是胃病呀,当时听李管家的语气,她还以为是胃癌晚期被发现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岑,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那个臭小子哪去了?”
听到周年山不满的语气,念岑解释
“伯父,嘉泽他晚上有应酬,被投资人灌了四瓶白酒,眼下正睡着呢。”
“应酬?”
周年山瞬间抓到关键词
“那小子什么应酬喝这么多酒?”
念岑解释
“其实这事倒也不能全怪嘉泽,这不是他想在国外建立黑曜分部吗,资金这块有些困难。然后那些给他投钱的合作商抓住了这个机会故意在酒局上为难他。”
听到这,从头到尾都面色和蔼的周年山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大手一拍茶几,大喊一声
“岂有此理!”
砰的一声把毫无防备的念岑吓得一激灵,随后只听男人愤怒的声音道
“我周年山的儿子竟然被这群混蛋给欺负,当他老子不在了是吗!”
说着看向念岑
“小岑,你现在就给我联系他们公司的负责人,缺多少钱我给那小子拿。”
好一个出手阔绰,豪横无礼的父亲呐!
那一刻周年山在念岑的心目中仿佛尊贵的皇帝。
但想到周年山说的黑曜负责人,那不就是周嘉泽么。
按照她对周嘉泽的了解,如果男友知道这笔钱是他最恨的老爸给的他一定不会要。
思来想去,念岑开口
“伯父,眼下如果您真的想帮嘉泽的话,那么这笔钱就不能用您的名义给他。”
经念岑这么一提醒周年山反应过来,他那个儿子眼下都快要恨死自己了,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资助。
而且这些年他给的钱周嘉泽从没要过,这么想来确实得换个办法。
然而办法念岑早已经替男人想好,听着念岑娓娓道来的计划,周氏夫妇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