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亦真亦假的故事,李昭昭一点磕巴都不打就编了出来,因为在她看来,太后为了所谓的回春之术,杀害了那些孩子献祭,而皇帝明知此事,却为了打压凌勇将军,包庇太后,迫使安子堂潦草结案让他背上污名。
最终目的,只为夺取他的兵权,过河拆桥,狡兔死走狗烹,好一对为非作歹的母子。
既然当下搬不倒这个狗皇帝,先把这个局搅浑,把祭童案真凶张冠李戴到太子头上,让顾家人自个儿斗去。
最好你怀疑我,我怀疑你,你阴谋我,我阳谋你,两败俱伤,不,三败俱伤最好。
得益于太后“好色”之名,顾枫似对李昭昭这番惊世骇俗的话打消了部分怀疑,他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略有些急促的来回走动,忽又停驻,向她确认,“你是说,是太子杀了那些孩子,再以妖术献于太后?岂不是他们两人都知晓此事?”
顾枫和太后感情一向不错,太后尤其喜欢他这个俊美无铸的孙子,也时不时拉着他感慨若是换他当太子,她死也瞑目了。
朝堂上还有不少老臣,也受过太后恩惠,牵一发动全身,何况太后这么举足轻重的人呢
顾枫面色纠结。
李昭昭看破人心的本事,虽不如安子堂老练,但她也有她的优势,虚伪至极的男人,她是目光如炬,一看一个准。
她知道顾枫的暗喜和顾忌,祭童案若是太子一人所为,以祭童案在民间愤懑程度,自然有的是办法参他一本,可又涉及到了太后,太后是不可忽视的一股朝堂力量,又一直帮衬着他。
若此事公之于众,太子下台不说,太后也必然背负失德之名,他与太后关系密切,也会受到牵连。
这就是既想用刀子捅人,又不想刀子沾血,脏了手,可以说是两难。
多么伪善又机关算尽的一个男人啊
李昭昭心里是鄙视顾枫的,可面上一脸凝重,“微臣不敢妄言,四殿下若是不信,可找机会拜访太后,微臣相信,那份天象记录和羊皮卷还在太后枕中。”
说到这,她顿了顿,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微臣知道殿下和太后感情深厚,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知殿下真相,又怕.......”
她故意留了话头,顾枫果然接上,“你是怕孤知道后,为了替太后体面,杀了你灭口,故一直不敢来找孤?”
聪明人就这点好,擅长脑补别人没说出口的话,这正合李昭昭心意,她露出被顾枫说中心事的讶异神色,又深深磕了一个头,“四殿下英明!微臣拜服。”
最后拍个马屁,一套忽悠拳,顺利打完。李昭昭脸贴着地毯,总算松了口气。
顾枫很久没有说话,李昭昭有些疑惑他怎么没反应了?余光瞥见他那双方头履走出了她视野范围,她稍稍抬头,顾枫已走回屏风后面。
没一会儿,屏风后响起半身娘子的歌声。
怎么又听起曲儿来了?
李昭昭对顾枫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一头雾水,正不知该不该屏退时,顾枫淡然开口,“你先退下。”
终于可以离开,李昭昭手快抓回地上的乌纱帽,欠身退至门边,刚踏出门槛,顾枫又道:“你站在门外,听孤吩咐。”
看来还是不准她走。
李昭昭深吸口气,恨不得冲上前,踢翻屏风,脱下鞋狠狠往顾枫脸上抽一顿,拳头是捏了又放,可人在屋檐下,也只得恭敬应是。
于是她和周全像两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周全当了半辈子奴才,早就习以为常,见边上有个新科榜眼陪自己守门,小眼睛又眯了起来,还说起安慰话来,“安侍读别担心,说不定等会殿下就放人了。”
李昭昭戴好帽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就这么等了会,里面一曲完毕,没了动静,李昭昭以为顾枫要和半身娘子那个那个了,他应该不好意思让他们在外边听那个那个的动静吧
她小脑袋里突然想起萧如因出嫁前,把压箱底那些惟妙惟肖的瓷器小人儿偷偷让她看的情景。
顾枫身形高大,半身娘子只有一半,两人怎么摆放才合适呢?
想像中的画面很滑稽来着。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是堂堂四品官员,怎能想那污秽之事,甩甩脑袋,不去深想了。
谁知这时门开了,顾枫房里俩个小内侍把半身娘子抬了出来,她衣衫整齐、面色如常,头发丝都没乱,显然没和顾枫做那个那个的事。
李昭昭眼睁睁瞅着内侍抬着半身娘子去了其他房间,回头再看,顾枫房中灯灭了,他就寝了。
是他忘了她还在外边待着吗?她只得瞪大眼望向周全,周全怎会不明白她意思,笑笑道:“殿下没开口,您呐,就得守在这儿了,不过有老奴陪你,四个时辰很快就过了,一会儿就天亮了。”
四. ...四个时辰?
李昭昭料想着要不装晕吧,周全见她郁闷的生动表情,真心实意笑了起来,“安侍读,您这大眼睛翻起白眼来呀,比那鹦鹉说话都有趣呢。”
周全倒自得其乐,李昭昭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进皇宫的第一个夜晚,居然是当门神度过的,任李昭昭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啊。
院子地上还残留着那些轻骑尉的血迹,半身娘子却得顾枫温柔呵护,他真是个极端的人。
李昭昭想着,但又不明白顾枫为何不留她下来呢,反正闲着也闲着,她向周全套话,“那位半身娘子,是四殿下的妾室吗?”
周全答:“差点是。”
李昭昭问:“出了什么事吗?她为何成那个样子了?”
周全轻轻摇头,“她呀,不珍惜殿下宠爱,要去寻找所谓自由,就成那个样子了。”
李昭昭一怔,难以置信,“是殿下把她弄成那样的?”
周全小眼睛努力瞪她,出声维护,“留她一命已是四殿下大发慈悲了。她说宁愿当猪当狗,都不当殿下的女人,多大逆不道的话呀,殿下砍下她那不听话的下半身,留着上半身穿金戴银,给殿下唱唱曲,已是好命了。”
李昭昭下巴差点被惊掉,一个天姿国色,才色双绝的女子,就折堕成如今模样,徒留半截身子,走哪都被人抬来抬去,还好命?!
果然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他温柔有礼的对待一个残缺女子,还以为他是难得的情痴呢,殊不知是他把别人弄成这样,还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给谁看?
顾枫这个人,不,不应称之为人,集虚伪、阴狠、算计、阴晴不定、狡黠为一体的变态,真是倒了大霉遇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