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揣着一肚子火率领一溜大车出城,才出城门高志奇便将孟行方拉到一边:“等等,一万将士还有一半没有出城,我们在此等将士全部出城再走。”
孟行方压制着胸中怒火随着高志奇退到城墙一边。
“好了,我二人这数月以来,受的气还不够多?气大伤身,不值当!我们还是想想回到宣城以后将面对什么吧?”
“什么意思?”
高志奇苦笑:“孟兄何必假装糊涂?此次两国停战契约达成之后,我们的仕途也就到了尽头,至于能不能到清水衙门安度余生,就要看陛下和朝堂诸公的心意了。”
孟行方抬头看了看城头,又朝无精打采只着单衣出城的大南将士看了看:“高兄,前路既然已定,说与不说又有何差别?充斥着争斗的那个朝堂,我们回去与否,又有何差别?待得此间事了,我们能做那闲云野鹤已是万幸!”
“孟兄,今日庞印将进城的一路严防死守,岗哨严密,孟兄猜测为何故?”
“没听扮做车夫民壮的军士说吗,纵使他们进了各座大营之后,东承将士的防守严密了数倍,此等情形之下,我们完全探不到任何消息。之前绕路前往鹿县的几支哨探并没有带回有价值的消息,现在只能等前几日复又前往鹿县的哨探能否带回有用的消息了。”
四月二十八,孟行方和高志奇押送着最后一批钱粮到了城门下,庞印已在候在门下。
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轻夹马腹上前,两人看着全身甲胄的庞印,心里不由狐疑,庞印这是为何?难道他要在城门口进行交割?
“两位大人,让车辆进城吧,我们呢,便在此进行交割押印。”
高志奇微眯双眼:“庞大将军,如此草率怕是不妥?”
庞印一声短叹:“高大人有所不知,这两峰关南城墙,老夫率军近两月,加高加宽!”
说及此处,庞印扭头看向高耸的城墙,满心不甘数度喘息:“已在我军手中的两峰关,却要这般还给你们!本将实是不甘心!”
高志奇和孟行方心里急得不行,生怕庞印再出什么幺蛾子!
孟行方注视着庞印的表情和眼睛,心中总觉得事有蹊跷,却一时想不出个门道来。
孟行方试探:“庞大将军不会在城中设下圈套或是陷阱吧?”
“本将不屑为之!若是大南背弃契约,再行挑衅之事,本将率军重新夺下两峰关,何乐而不为!到那会,想要赎回两峰关的话,两位大人自是知道价码,不过!哎!前来和谈的人,在本将来看,应该不会是两位大人了,说来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想来本将对两位大人定然是有思念的!”
“你!庞大将军贵为东承柱国大将,居然如同市井泼妇般喜欢逞口舌之利,庞大将军全然不顾贵国声名了吗?”
庞印看着陆续进城的车流:“此次钱粮数量不会出错吧?”
“哼!我大南守信重诺,不用庞大将军置疑!”
庞印抬手掏了掏耳朵:“大南这些年间无端宣战又不是一次两次。来人,将桌子摆开。”
庞印翻身下马,陈策端来一把椅子,庞印落座之后朝陈策吩咐:“快给两位大人看座,上茶。”
孟行方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拱手:“庞大将军,我方不同意在此签定契约。”
庞印迫不及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瞒你们,本将大军已然撤至城外,你们的钱粮连带大车将悉数被我军接收,签定契约之后,本将押着最后一台大车出北城门之后,两峰关便是你们的了。”
“休想!”
“高大人!本将认为你不适合任职礼部,反倒是兵部更适合你。本将一直忘了一个事,两万余俘虏白吃白喝这么久,这得多少钱粮?拿那些车马相抵,不论哪边吃亏,此事终是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不是?”
高志奇眼中全是怒火,庞印挑眉看着高志奇:“怎么?是不是有把本将留在此地的冲动?”
高志奇快被庞印气懵了!老匹夫!这个老匹夫!如此厚颜无耻,没想到堂堂一国柱石大将,居然是这么一个混不吝!
孟行方坐到庞印对面伸手:“拿印来!”
相互用印之后,庞印将契约递给陈策:“孟大人,契约等用过吾皇大印之后送还至跑鹿关城下,期待与两位大人再次相见!”
“契约已成,不知庞大将军能否为我二人解惑?”
“看在两位大人很是配合的份上,但有所问,本将斟酌应答。”
高志奇额头已然冒汗,颓然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罢了,跟这老货置气,太亏!
“四月二十四,大将军把进城一路布下重兵,不知所为何故?”
“实不相瞒!全是应城中百姓所请。”
孟行方和高志奇双双凝眉看着庞印,只听庞印悠悠开口:“你们大南吏治腐坏!本将率军进入清水县、鹿县和两峰关,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本将一跳!三县的官吏衙差,与富户乡绅之间,往来错综复杂,各种蝇营狗苟实是触目惊心呐!两峰关的百姓听说了和谈内容之后,万民请愿!”
听到此处,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感觉天地都要塌陷一般,眉头禁住地剧烈在跳动!
庞印迎上两人像是要吃人的目光,语重心长:“两位大人都是大南栋梁之才!当知百姓乃官军吏役之衣食父母!倘若一味只知欺压百姓,不将百姓当人看,试想百姓怎肯拿血汗来养白眼狼?”
孟行方双眼血红:“庞大将军,你将两峰关的百姓都掳走了?”
庞印一拍桌子:“孟大人!适才本将已经说得很明白!万民请愿!自愿迁移!近七万百姓,百姓要是不愿走,城中哪来那么大的东承将士?”
“庞大将军如此欺我大南,难道不考虑自身安危?”
庞印很是鄙夷地看向孟行方:“不怕告诉你实话!本将早就想死了!如果你们真能让本将饮命于此门之下,信不信吾皇将追封本将,兴许本将还有望升一级爵位!”
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双双起身看向车流,孟行方大声喊:“快一点!快一点!”
庞印和陈策双双走到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身旁,庞印看着看不到尽头的车流:“是得快一点。鹿县那边可是备下了酒宴等本将回去呢。”
庞印对上孟行方和高志奇冰冷的目光:“本将一直留意着你们呢!就算你派人前去让你大南大军前来同样无济于事!那只会让我大军回防两峰关!”
孟行方摇头:“庞大将军请放心!既然已成定局,本官承认技不如人!”
“那就坐下喝茶吧。”
庞印没有再刺激孟行方和高志奇,坐在椅子上居然打起盹来,孟行方和高志奇两人索性眼不见为净,双双转向车流坐着,时不时大声催促着车流入城。
庞印时不时抬一下眼皮,不住撇嘴!没胆子跟老夫打嘴仗,居然破坏老夫打盹!
直至日头偏西,随着最后一辆大车出了北城门的庞印勒转马身:“孟大人,高大人!别送了!有缘自会相见!”
两人没有回应庞印,只是看着庞印及一众亲卫在大军护持之下渐行渐远。
“孟兄,真想砍杀了这老匹夫!”
“罢了,高兄。交接事了我们便回宣城吧。”
四月三十,鹿县县衙。
庞印、柯寒、龙飞、陈振、洪景辉、杨怀武、刘勉等一众军将围坐在一起。
“大将军,末将此次押送六百万两的金银返回帝都,运送金银至少需要车马一百五十架才够用,军士需要两千人,米粮怎么办?”
“人吃马嚼的,一路至少要走三个月,米粮消耗至少需要九千余石!这样吧,车马再带上三百架,这四百五十架车马自鹿县到羊肠关这一段,一百架车马运着米粮走,南州境内每到一县就地补给,出了南州地界之后,本官派出将士先行到每县让官府采办进行补给,我们装粮之后与当地官府进行银钱交割。”
庞印点了点头:“也好!这样一来,能够减短时日抵达帝都。一路的米粮消耗所需银两,便在鹿县折成银两一并带上。”
“就依大将军安排。”
庞印笑呵呵看着龙飞:“龙将军,此次押送金银回帝都这一路,雨水频繁,就要辛苦你了。”
“大将军言重了,行伍中人哪谈辛苦。再说此次还有内侍大人、洪大人及陈将军跟末将同行呢。”
“洪大人,押送霍东这一路,有劳大人费心了。”
“大将军,这是下官职责之事。倒是南境防务诸事,就全权仰仗大将军了!”
“好了,我说你们这诉说别离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待得大家在帝都团聚之时,再图一醉不是畅快!”
众军将一阵大笑,笑过之后,洪景辉看向杨怀武:“杨将军,此次可与我们一道回驻地?”
杨怀武脸色黯然:“末将所部,现下全是骑军了,末将先行一步,早一日将儿郎们遗物送回他们的家中去。”
虽说都见惯了生死场面,但杨怀武的话说完之后,众人不由陷入沉痛当中!东承此次南境与大南的战争当中,曲江边军战损最重,十去其七;其后便是杨怀武所部折损近半之数!
“也是,兵部虽未在调令中强调具体回防驻地的日子,让本将定,但也该回去了,兵员的补充也该提上日程了。”
庞印伸手拍了拍杨怀武,又拍了拍刘勉:“刘将军,接下来你也着手补充兵员吧。”
“是,大将军。”
另一边,贺晨和李润,还有县衙的几房主事正在一个两条山岭合抱而成的一个水库上。
“大人,如果要考虑加坝的话,哪怕到枯水季节,这个水库的水位比之现在也降不了多少,据当地的老人说,比之现在也就能够下去一丈又两尺左右。”
贺晨看向脚下这个平坦的山头摇了摇头:“加坝的话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南州并不缺水,我们没有必要投入巨大的人力和物力来加高水坝,还不如在下边的大涝塘加筑堤坝来得容易。”
李润转身朝贺晨所指的方向看去:“大人的意思是下边作为一个泄水湖来用?”
“正是,以往之所以周边近十里地在雨季常常被淹,无外乎是没有将河道打通而已。”
“大人,若是依大人之策而行,涝塘加筑水坝,加上将河道打通,所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对县衙来说,同样难以承受。”
“李大人,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你很清楚。我们脚下的这个山头,长约一里,一旦进行加高,势必要从这座山的山脚进行堆砌,这座山约莫十二三丈高,以石头堆砌加高的话,护坝的石脚至少得二十丈余,收拢到顶差不多能拼宽六丈余,垒高上去至多不超过四丈!”
一众官员随着贺晨的话去设想着,只听贺晨沉沉一叹:“不稳妥!水位一旦增高四丈,我们垒高的护坝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了!不妥,不妥!”
众人纷纷看向工房主官庞洁,庞洁正在沉思当中。
“庞主事,本官适才所说,你说说自己的看法。”
庞洁听到贺晨问话,梳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大人,下官认为加坝一事确实不妥。我们脚下的这座山自古就有,水满自溢自是无碍,然若我们加坝的话,如同大人适才所言一般,太冒险了!加高四丈的话,水库蓄满水,一旦溃坝……”
庞洁没有往下说,众人却不由想到了溃坝的场景,众人的心不由都是一颤!那场景实在不敢去想。
“要想稳妥,除非从下方那个凹口开始堆砌上来。”
庞洁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这不开玩笑嘛!那得有六七十丈开外了吧!这跟堆起一座石山来有什么差别。
“工房便以本官之前所提方案来,发出通告去,自下方的大涝塘开始,一直到老樱峰口,这十几里的河道全面进行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