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心地回复说:我叫隋唐。
他并没有理我,而是拿出手里的小刀,划开了野猪的皮肉,切下一块还带着猪毛的生肉,直接塞进嘴里。
这场面看得我生理性作呕,差点吐出来。
曲乐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穿好程翊递给她的大衣,拖着瘦小的身体走下那个……我不知道该叫床还是什么的草垛。
走到程翊身边,拿下他手里的刀,用还带着奶气的声音冷言道:哥,这个不能生吃。
程翊半信半疑地把嘴里已经嚼烂的肉吐出来,抬起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
“曲乐抬起他的脸,命令道:张嘴。
啊——
程翊就这么蹲着乖乖把嘴张开给曲乐看。
曲乐看罢稍微皱了皱眉,说出一句我不理解的话:又长出来了,得磨。
她接过程翊手里的小刀,把他推到草垛边上:你歇着吧,我给你做。
接着曲乐仰着头看着我一眼,语气一点也不好:你想吃就来帮忙。
我那时候也饿得够呛,这口饭必须要吃,所以我就帮着曲乐做了这顿饭。”
“他们两个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只有我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
我的问题他们半个字也不回答。
细想起来,那野猪肉其实不好吃,但我从那以后,再也没吃到过那种滋味。”
“天太暗了,我知道爷爷肯定会担心我,但是我除了这个小茅草房,哪里都不敢去。
于是我问程翊:我能在这睡一晚上吗?
他还是不说话,他径直走到草垛旁,摘了一捧干草,摔到茅草屋门口,单薄的背就这么靠着冰凉潮湿的木板墙坐下。
我能看出来,他在用身体堵着门,似乎在抵挡什么危险。”
“于是我把他的行为当成了默认。
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我穿的也很单薄,只能缩起来,尽量不让寒风侵袭我。
我昏沉地睡过去,直到被门外吵闹的声音唤醒。
是公馆的人还有我爷爷的手下,他们找到这来了。”
“我哆嗦着寒冷的身子,忽忽悠悠走出茅草房。
程翊单薄的身影正站在寒风中,拿着昨晚那把小刀,与面前这不下二十个人对峙。
我被这场面吓到了。”
“他们手里有枪支,就这么把程翊团团围住,一边谩骂一边威胁。
不过我能感觉到,虽然那些人嫌弃又鄙视程翊,但他们内心深处对他是惧怕的,所以只敢恐吓驱赶,并不会对他做什么。
我的爷爷算是lupinos家族的座上宾,所以他们对我也是毕恭毕敬的。
我听见他们嘴里粗俗恶毒的诅咒,气得直跳脚。
我指着这帮人的鼻子大喊:你们这帮废物不在的时候是他救的我!”
“在黑道世家的熏陶下,我对信息的捕捉力也是很强的。
我感觉得到,lupinos的人对这个男孩是避之不及的,这个男孩和这个家族背后,藏着巨大的秘密。
所以后来我偷偷命令隋家的人,把他们两个的草屋修缮了一遍,还送来了衣服、食物和药。
等程翊洗完澡、换上新衣服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到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少年。
年少的我在那一瞬间,实际上是被惊艳了的。
哪怕是干瘦的身材,也没能掩盖他的美。
他美丽又野性,他身上的美是野兽的、自然的、狂浪的美。
他的骨相堪称完美,就好像是上帝亲手捏造的。
那双金棕色的眼睛就像海妖塞壬的歌喉,能蛊惑人心。”
“他和妹妹仍旧不太跟我说话,但并没有拒绝我的一切帮助。
于是我在爷爷逗留在英国的这段时间内,几乎天天跑到山上看他们两个。
也知道了女孩子叫曲乐,只有不到五岁。
后来他们跟我的话渐渐多了一些,但是每当我问到他们为什么到这来的时候,二人从不回答。
只是一齐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所以也只好作罢。
但是最后几天,我每次去茅草房都找不到人。
于是我和爷爷离开英国的前一天,我死缠烂打地想让我爷爷把他们两个救出去。”
“我觉得程翊很强,长得又帅,适合当我的跟班。
但是我爷爷怒斥着骂了我一顿,而且还生平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
我是隋家唯一的孩子,从小家里的人一句重话都没跟我说过。
这一巴掌打得我天旋地转,根本接受不了。
我哭着推开爷爷,跑了出去。”
“我在公馆里边哭边跑。
想想也好笑,那个时候我觉得挨爷爷一巴掌,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事、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公馆很大,我一路往上跑,也没有人敢拦我。
直到我跑到了顶层,那里和下面几层的灯火通明完全不一样。
昏暗、阴森。
有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药味,闻得我犯恶心。”
“那一层遍布着牢门一样的铁门,从里面能传出野兽的嘶吼哀嚎和愤懑的撞击。
那声音听得我心惊。”
“那时候我还在赌气,我想让爷爷后悔打我骂我,于是我也没有回头,硬着头皮朝前走。
走着走着,我看见前面有一大片光亮,从墙壁上的玻璃窗中直射出来,门口还围着少数的人。
于是我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想一看究竟。”
“看到整面玻璃窗里的景象,我惊呆了。
这是一间巨大的决斗厅,白色的墙壁上全是黑色的血污,还有刀痕和弹孔。
最里面是三道铁门,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想要破门而出,上面的铁锁正呼呼啦啦地响着。”
“那个房间周围很多人都发现了我。
但他们并没有把我当回事,只管我叫隋家那小子,说我看怕了自己就会哭着鼻子跑走。
我很生气,于是赌气一般地站在玻璃门外不肯走。”
“lupinos的人来了,几个极其高大的身影中间,簇拥着一个细瘦的男孩。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是我给程翊的衣服。
那衣服已经变得脏污破烂,沾着血迹,他身上的旧伤还没好,但新伤的堆叠不会给它慢慢愈合的时间。
我眼看着他们把程翊推进去。
我想开口说话,但是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我想抬手去拦住他,但却发现我的手也跟着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