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阳光过于炽热,照得满地满林子的虫鸟叽叽喳喳地叫。
声音在空旷的林间盘旋,吵得人心焦。
偶有一阵轻巧的微风掠过耳畔,带来一点凉意后,又是比刚才更加难熬的暑热来袭。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淹没在虫鸣鸟叫里,不大,但听得真切。
曲乐走到别墅门口,抬头望了望天。
天上没什么云彩,一切的一切都被这灼热的日头照得无处可逃。
好像要照透皮肤,穿过五脏六腑,把人的心事都翻出来晒个遍。
她想回身去看一眼,但是却拿不出勇气。
于是她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着自己只要不回头,就不会去想。
但是曲乐忘了,今天的太阳很毒辣,很明亮,她能看到路过的一切。
石桌、院门、篱笆、树荫,全都有他的影子。
白曜总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没完没了地调戏她,像个神经病。
把她摁在石桌上强吻过,还把她堵在树荫下非要摸她的胸,还堵在门口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那样方便他摸。
白曜就是个变态色魔。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曲乐现在一想到这些让她烦的要命的事,反而有种酸涩感。
她一步一坎地走回别墅去,这一路她半点实感都没有,好像是有东西在拖着她朝前走。
陆浅听到别墅门打开的声音,连忙从沙发上起身。
看到曲乐回来,陆浅兴高采烈地上去迎,“乐乐你回来了!”
但下一瞬间,她也看见了曲乐的没精打采。
陆浅从没见过曲乐这副样子,让她担心的同时也让她疑惑。
“乐乐你怎么了?”陆浅走上前去,关切地抬手,摸了摸曲乐的头,“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有点累,”曲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哥和唐哥呢?”
陆浅一五一十地答道:“他们两个有点事去处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听到程翊不在,曲乐放了些心,如果被程翊知道她又去找白曜,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岔子。
曲乐垂下头,用尽量平常的语气朝陆浅交代道:“我进屋睡一会,吃饭不用喊我。”
“哦……”
看着曲乐落寞走进房门的背影,陆浅的心也跟着闷闷的。
陆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猜想,肯定和白曜有关。
房门啪地一声关上。
曲乐背靠着房门,缓缓滑下。
外面的天还是那么蓝,蓝与白交织,像毫无杂色的油画。
曲乐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思绪跑去了哪里。
她只觉得时间好像过得很快,脑海里只是想着那两个字和那张妖孽的脸,就能把太阳等成月亮,把日光变成星星。
月亮由山涧生出,顺着山脊爬向更高的天空。
今夜的月光是冷淡而疏离的,像一只无情的眼睛。
今夜的风也凉凉的,但吹得曲乐心焦。
焦躁难耐的灼热心情在曲乐的胸窝里翻滚,她蜷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着手腕出神。
她已经在这愣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白皙的腕间还留着被白曜绑过的红痕,她挣扎得太用力,以至于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一蹭到就会火辣辣地疼。
她明明应该很讨厌白曜才对,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很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还生不生气。
胸口里有块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
但是白曜会理她吗?
如果白曜以后都不理她了,她该怎么办?
想到这,曲乐又将膝盖抱紧了一些,蜷成更小的一团,眼圈又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有些揪心。
因为曲乐忽然发现,她有些害怕白曜就这么再也不理她。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已经不太记恨白曜把她打进医院了。
好像对他的无礼行为也是无奈大于厌烦。
但是这个男人的城府深得要命,他有那么多面具和谎言,她玩不过。
比起那一点点的揪心,她更怕一脚踩空,万劫不复。
她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快要滑落,把脸埋进臂弯里,使劲蹭悠来蹭悠去。
“踏嗒。”
一声微妙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曲乐从臂弯中抬起迷茫的眼睛,朝外看去。
但只是一眼,曲乐整个人就呆愣住了,她的房间阳台上,出现了一个让她完全难以预料的身影。
男人轻巧落地,大手一伸,原本开着小缝的阳台门被倏地扯开。
白曜走进屋里,径直走向缩成一团的曲乐,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动作和呼吸都带着急切。
曲乐半点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一个坚实而熟悉的怀抱,这一切好像做梦。
白曜的行为还是那么直接又强势。
如果不是他的脸上还带着早上那巴掌剩下的淡淡红印,曲乐还以为那些事情是假的,从未发生过。
白曜贪婪地蹭在她的脖颈间,低声喃喃道:“小狐狸,我想你了。”
白曜的声音有些委屈,控诉的意味强的要命,听得曲乐鼻头也跟着酸酸的。
她的泪意明明刚冷静下来的。
“我打你你还想我,抖m吗你?”
曲乐故意说得很大声,似乎在掩盖什么。
白曜听罢,揽着曲乐的腰,直接把她扑倒在床上,脸上扯起一个笑容。
“其实我是s来的,但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m。”
曲乐被他这动作搞得浑身一激灵,刚才那些柔软的感情都一下子丢在了脑后,挣扎着骂道:“死变态啊!!喜欢个屁啊!”
他怎么还是这副死样子啊!
白曜悠哉地扯过一个枕头,抱着曲乐枕在上面,“好了好了,别耍脾气了,陪我睡一会。”
曲乐一边怒呛,一边去扯白曜的手。
“你放开我!谁要陪你睡觉啊!”
“小狐狸你别这么对我,”白曜耍赖式地抱上曲乐的腰,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在她的身上胡乱蹭着,“最近我处理千机锁和英国那边的事情好累,都没什么时间睡觉的。”
曲乐一听到白曜提起千机锁的事,喉头又泛起一股涩意。
她咬着下唇,支吾着开口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可是知道千机锁的事有多难缠,虽然如果是程翊的话,他也会出手去救洛川。
但白曜不一样,白曜和洛川素不相识,而且有洛川破译神经芯片密保的事在先,甚至可以说是愁怨早结。
白曜和洛川唯一的连带就是她……
白曜看着曲乐的表情,轻叹了口气。
“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欠他的吗,”
他撑着睡意,半耷拉着眼皮,趴在枕头上看向曲乐,语气散漫:“你欠多少我帮你还,还完了,你不就能跟我走了?”
但白曜不得不承认,他一开始的想法可没有这么高尚。
他知道曲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想让曲乐也“欠”他的,把她的傲气和野骨一点点磨灭,让她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让她做一只被蟒蛇缠上的野狐,心甘情愿地放弃挣扎和求生,被他一口一口吞吃殆尽。
他想看着清冷的她一点点沉沦。
但,事与愿违,一点点沉沦的,貌似另有人在。
“小狐狸,”
白曜一手揽上曲乐,孩子气地凑在她的头发上闻来闻去,唇峰坏心眼地擦过她晶莹的耳垂,口中吐出的话语带着陶醉的意味。
“无论你欠了谁的、欠了多少,我都有办法帮你还。”
白曜轻轻挪蹭到曲乐的脖颈处,咕哝着又亲又咬。
“还完了就跟我走好不好……”
曲乐一时间怔住了。
“……”
白曜的话像锥子一样,恨不得把曲乐的胸口都凿穿,一直凿进灵魂里。
帮她还吗?
曲乐在孤身一人在这条铺满业障的路上走了太久,她从未想过,还能有人帮她“还”。
再多的苦难,都熬得过来。
唯独在感受到安慰的那一刻,一切的坚强与冷漠,瞬间土崩瓦解。
白曜满意地观赏着曲乐难以置信的侧脸表情,还有那双开始微微泛红的狐狸眼。
他真的很喜欢看曲乐哭。
“是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既然这样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他戏谑地说着,修长的指就不安分地撩进了曲乐的衣服下摆。
“虽然很困,但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要是能在床上哭就更好了。
曲乐强压住自己心里的思绪,重重眨了两下眼,将刚刚生出的红雾掩埋回眼底。
“你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我无心无情,不是什么值得的人。”
“心也好、情也好,”白曜妖媚地勾着唇,挑起曲乐的下巴,让她直视着他侵略的眼神,“只要是我白曜想要的东西,我都会让它们一点点长出来。”
曲乐心口一窒,垂下眼眸,狠狠撇过头去,“我劝白当家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女人这种东西我想你还是不缺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缺女人,但我缺你。”
曲乐听到这话,纤长的眼睫不受控地轻颤了两下,胸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触不到底,直至深渊。
白曜贪婪地抚摸着曲乐的身体,似乎在安抚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从我设计放出基因报告开始,我从没想过能钓来你这么一只小狐狸。”
“你太倔强了,让我想把你狠狠地碾碎,从身、到心,”白曜伸出手,绕过曲乐细嫩的脖颈,轻轻捏住,“但是当你真的惹怒我了,我发现,我又下不了杀你的手。”
“我还没尝过你的滋味,我怎么舍得下手。”
白曜撒娇似的蹭在曲乐的后颈上,温柔地喃喃道。
“小狐狸……你乖一点,让我好好疼你。”
曲乐紧绷着身体,将舌尖挤进槽牙,狠狠咬下,丝缕腥甜和钻心的疼痛,让她混乱的神智清醒过来。
她故作冷淡地回应道:“我不喜欢听这种调情的话,你留着说给别人听吧。”
她承受不了别人太多的爱意,那种如同被扔到蜜罐子的感觉太过虚幻,她根本抓不住,比沉在沼泽里还要痛苦。
与其不踏实地幸福着,还不如扎扎实实的痛苦来的好。
白曜从曲乐的颈间抬起头来,看着曲乐隐忍伤痛的侧脸,默默垂下眼睛,放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凉意:“小狐狸,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
“嗯?”
曲乐诧异地看向白曜,他为什么会来?什么意思?
白曜伸出手,划过曲乐白皙的面颊,温柔开口:“因为是你找我来的。”
曲乐更茫然了,她找……白曜来的?
她什么时候找白曜来的?
还未等思考出任何结果,一阵嘁哩喀喳的声响就从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
接着,她的房门便被轰开。
看着房间里突然闯进来的一众机枪警备,还有塔维亚的众人,曲乐直接大脑宕机。
“哥,你……”
她看着程翊,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带着疑惑和酸涩。
白曜双手枕在脑后,神态自若地看着面前足以把他打成筛子的枪口。
“程翊,你这一手棋我还是真没想到。”
程翊双手插兜,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白曜,那眼神深不可测,叫人捉摸不透。
“我能布这局棋,还得多亏了白当家对曲乐的厚爱。”
白曜听到这句话,脸上没有半分的不悦,悠哉地打了个哈欠。
倒是曲乐,睁圆了一双狐狸眼,迷茫地看着程翊。
白曜的厚爱?
“过来。”
程翊朝曲乐伸出手,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后。
曲乐呆愣愣地,任由程翊拉扯着她。
起身后,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看见白曜仍旧一脸恣意的表情,将侵略性目光牢牢定在她身上。
“小狐狸,”白曜的视线越过程翊,追逐着曲乐,嘴角扯起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曲乐看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心脏跳的快溢出喉咙,脖颈像被人捏住一般,呼吸都开始困难,心底涌现出异样的心虚。
她慌张别开眼,不敢再看。
程翊的目光扫过白曜,睑起眼,将金棕色的瞳仁隐藏起来,让他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琢磨。
“白曜,这么让你死了可就太可惜了,”程翊朝祁煌摆摆手,“煌,好好安置白当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