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回来的日子,比曲乐想象得好过。
洛川很听江朵的话,每天在实验室里只呆两三个小时。
而这两三个小时一般都有江朵陪伴,白曜又不想见到洛川,所以几乎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有了洛川的帮忙,进程比曲乐想象得快,照这个速度,差不多一个月,曲浩的密码就能解开。
不过曲乐总觉得,洛川有话想跟她说。
又是一天破译任务结束。
江朵推着洛川就要往外走。
“那个,等等。”
曲乐下了决心一般,叫住两人。
洛川被曲乐的呼喊惹得一僵,江朵倒是淡定地扭过头去。
曲乐摘下蓝光镜,捏了捏有些紧张的鼻梁,“朵朵你先出去吧,我有点话想跟小川说。”
“哦,好。”
江朵答应得倒是爽快。
毕竟她和曲乐也不是那种抢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关系。
“咔哒”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屋子里就只剩下曲乐和洛川两个人。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实验室里电脑主机的轰鸣声和水冷的流动音清晰可闻,扰得人神经都麻木。
洛川还保持着背对曲乐的方向,他是能自己动的,但是他害怕。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曲乐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安静。
洛川仍旧背对着她,默默低下了头。
“关于我的事情……”
“我都知道。”
“什么时候……”
“在我离开师父之前,就知道了。”
“果然吗……”原来陆浅没说错。
又是一片漫长的沉寂,洛川终于拧过轮椅转了过来。
曲乐看见了他的脸,是笑的,但他笑得颓废,双眸里的苦痛和麻木她都看得见。
他红着眼圈,嘴唇都是苍白的。
曲乐有些不忍,毕竟她记忆里的那个小川一直笑得灿若桃花。
但快刀斩乱麻,总好过用钝刀剌肉。
“你和白曜……”
“我很喜欢他。”
没等洛川说什么,曲乐便打断了他。
她说得决绝,斩钉截铁,像是下意识的话,根本不用经过脑子思考。
洛川的身躯猛地震颤了下,曲乐这句话,在他的耳边和脑海中不断回响,在他心上一片片地割着,一遍遍地提醒他,让他快些认清现实。
曲乐看着他的反应,扯开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她和洛川太像了,她知道洛川想问什么,就如同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靠在桌子旁,回忆录一般地,思绪回到了那个晚上。
“我和他开始得很荒诞,我们独自行动的那天晚上,他差点把我打死,就差一点。”
如果不是她假装晕倒,或者白曜没有拦住王珏的刀,她一定会死。
“我以为我是恨他的,至少我讨厌他,因为他实在用了太多太多的手段,搅乱我的生活,逼迫我跟他产生交集。
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没有一天不来骚扰我,他让我做他的女人,根本不问我同不同意,好像就是通知我而已。
他从来没给我拒绝的机会……他诱惑我、追赶我、逼迫我……反正他用的手段都很下三滥。
你应该知道是他救了你,但其实这也是他的诱饵而已,他想逼我跟他上床。
他真的很阴险。”
曲乐说到这,不禁笑了下,但她却笑得温柔,那幸福的样子,狠狠地刺痛了洛川的眼睛。
“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他就这么极端地钻进了我的心里,无论我怎么挣扎,怎么告诫自己,这个男人很危险,我还是沦陷了。
而且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的,那种清醒到极点的沉沦感,我以为我自己是疯了。”
曲乐仰起脸,看着洛川的眼睛,浅浅笑了下,“但后来我才懂得,其实不是疯了,只不过是爱了。”
洛川闻言,整个人愣愣地呆住,瞳孔轻颤着缩小。
爱了。
曲乐曾经亲口对他说过,她没有情,也没有心,她注定无法回应他的心意。
但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却能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曲乐的话好像一堵轰然建立的高墙,将他们两个人完全阻隔起来,不留一点缝隙。
那双冷冽淡漠的狐狸眼,在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能那样清澈,能那样温柔。
那是洛川从来没见过的眼神,他在这一瞬间也明白,那是他永远也没资格见到的眼神。
“如果我也……”像他一样,你会不会喜欢我?
“小川,”曲乐笑着摇摇头,“不是方式的问题。”
洛川眉头一锁。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爱他是命中注定的,大概我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说的第一句话起,就决定了,我一定会栽到他手里。”
曲乐深吸一口气,仰头,脸上露出一番幸福的笑意。
“小川你知道吗?他喜欢我笑,但是更喜欢我哭,他总是跟我吵架,还特别喜欢逗我,把我逗生气了,再笑着看我跳脚。
我时常会想,怎么会有人心眼这么坏?坏得人神共愤。
但是怎么办呢,我好喜欢听他叫我小狐狸,喜欢缩在他怀里哭,也喜欢他一脸假意温柔地朝我使坏……
我可能是无可救药了,明知道他恶劣,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除了他以外,别人都不行。”
洛川听到曲乐的话,聂起的眉却逐渐地松了开,心口的抽疼变得闷痛,转而成为一种窒息感。
他的眼前也慢慢变得朦胧。
眼前的曲乐完全不是他记忆里的,是一个全新的、十分陌生的曲乐。
他在她身边十年,她从未流露过任何一点这样的状态。
那就是她爱上一个人的样子吗?
那就是他这辈子都没资格见到的样子吗?
这一瞬间,他前所未有地认清了现实。
洛川咬着牙,忍下还未掉落的眼泪,紧攥起拳,“我没办法祝你幸福,对不起。”
曲乐释然地笑笑,“没关系的,我懂你,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声。
曲乐好奇地探了个头,“我去门口看一眼。”
她走到门口,推开实验室的门,张望一番。
但门外没有人来,只有地上安静躺着的一颗未燃尽烟蒂,还有弥漫着薄荷烟味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