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半鬼,身体素质自然是远超普通修仙之人。本以为经历此次重创后,自己必定会元气大伤,至少也要昏迷个一年半载才行。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发现时间仅仅过去了三个月而已。
此时此刻,我已然回到了御泷居中。原本以为背上的伤至少会留下大片痕迹,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如初。只是回想起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感觉,实在难以相信这仅仅是依靠我自身的自愈能力就能做到的。
如今的黑山上,我所居住的地方仅剩下我与冥夜思修三人,而龚霖泷却已不见踪影。
“鬼主,龚少门主送您回来时,您伤势极重,半身血肉尽失,后背仅余白骨,危在旦夕。龚少门主发疯般地为您寻找救治之法,后来不知用了何种方法,与您一同闭关近一月。出关时,您全身已完好如初,毫无伤痕。然而,龚少门主带您出来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只嘱咐我们要好生为您换药、每日擦洗,不得有丝毫怠慢。此后,他便杳无音讯。我们不敢多问。后来,见他迟迟未归,担心您醒来后忧虑,便派人打听。听闻他已返回宣城影门,影门门主卧病多年,近日病情似有恶化,属下推测龚少门主是归家侍奉父母了,您不必忧心。”
思修是个极善察言观色的孩子,见我自醒来后便沉默寡言,便借着为我换药的时机,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我佯装不感兴趣,昏沉欲睡,心中却是思绪翻涌。
回家去了啊……
诚然,他即便魂魄已非龚少门主,但肉身还是。他如今于世间,有父母,有故人,有随从,有朋友……与我完全不同。我守护着这些捡来的孩子,守护着崇圣教,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本来是异世之魂魄,流落至此,穿越进这个空间,既无法归去,亦难以死去。唯有如此,勉力生存,竭力延缓自己重生至九岁之时。在这故事的主角已经终结故事之后,我仍想继续存活下去,只因九岁的御龙幽着实可怜,以往一次次的经历,我真心畏惧那段经历。
此时,原本的故事里,那个最大的反派竟然也未依循故事发展,以他人身份出现于我面前,向我倾诉情意,告知我,我御龙幽尚可受人呵护而活一世,我受伤时有人心疼,有人会为了我不顾一切……我说不心动,必定是假的。所以,才一次次地,忘记我应努力活得更久的初衷,为了他倾尽全力。
只因,相较于重生为九岁的御龙幽,我更恐惧失去当下的龚霖泷。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如释重负。就算原着里他是个心态扭曲的变态又如何,真正的龚霖泷已死,现存于世的,是我的那只小蝴蝶玲珑。
在御泷居的静谧之中,我修身养性,时间如白驹过隙。已是数日,我身上的皮肉之伤已然痊愈,灵力也如同晨露洗过的竹叶,流转自如,清透而强劲。闲来无事间,我按照古籍,将转移诅咒的木人制好,等他一回来,就可以马上消除诅咒了。
又是一月。
他依旧未归。我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心想着若他一直不回来,那我还一直等下去吗?
宣城似乎也并不遥远。
带上木人,我跟冥夜交待好教内一切事宜后,回想起前几月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后怕。于是我决定换上那件许久未曾穿过的羽衣,并解开束缚着头发的发带,让乌发自然地垂落在双肩上,恢复成我过去常常被他人误解的装扮模样。接着,我跨上马背,独自一人踏上了旅程。
经过数日的奔波,我终于越过了兹城,眼看着离宣城已经越来越近了。由于目的地已近在眼前,我也并不着急赶路,便选择在兹城寻了一家客栈暂时歇脚。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刚入住这家客栈,竟然就再次遇见了熟人……
我正静坐大厅中央喝茶,茶香袅袅,心境悠然。然而,这宁静的氛围,却被一声凄凉的乞讨声打破。
“各位大爷行行好,小人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蓬头垢面的乞丐,衣衫褴褛,身形佝偻,站在门口。他的面容被乱发遮掩,看不清真实相貌,但那声音,我几个月前才刚刚听过,绝不会听错。
我猛地站起,茶水洒落,却无暇顾及。疾步走向那乞丐,拨开他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长桓?!”我惊呼出声,简直难以置信。
几个月前,在苍梧山,那位以傀儡术操控山魈,作乱妖族,搅得天翻地覆,又在被揭穿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用计差点害死龚霖泷的长桓仙君,让我几乎半身被毁,几近丧命。然而,此刻的他,却如此落魄,令人唏嘘不已。
“这位女侠您是……”长桓疑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迷茫。我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与之前装扮不同,他将我误认为女子,自然认不出我。
“几个月前我们在苍梧山见过,我是御龙幽。”我开门见山,自报家门。
长桓听到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惊恐,随即身形一晃,如同见了鬼魅一般,连连后退数步。他惊恐地望着我,口中疯狂地大喊着。
“不是的!不是我干的!一切都只是照您吩咐啊!别杀我!我不想死!”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眉头紧锁,心中却如波涛汹涌。
这副模样,他这是被龚霖泷报复了?
他口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回忆起来,自我醒来后,从未细细思量过,苍梧山的那场风波,那整起事件的始末,我其实并未窥见事实真相,当时只道长桓是幕后黑手。仔细想想,长桓仙师,创立长生门,修为已达元婴之境,其道法精深,本应是正道修士之楷模。若非他痴迷于鬼修之术,他亦将是正道中的一颗璀璨星辰。然而,他何以会与那苍梧山中的小小妖族过不去?这妖族,虽有些法力,但与他相比,不过蝼蚁般微小。他为何要以山魈为引,掀起那般腥风血雨?他为何如此?搅乱苍梧山,又有何益处?难道说,这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刚才,长桓仙师疯喊:“一切都是照您吩咐……”难道,这背后真的另有其人?
那真正的元凶,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