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其他人很快就变成石像，怎么你会逃到此地，在幻象里与她纠缠那么许久，那鲛人的歌声惑人，你是有何破解之法？”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问道。
    “我也并未破解，要不然怎么对你……”他满面愧色地看着我，见我面色并未有不悦，似乎并不在意，脸色立刻转晴。
    “我其实也已是强弩之末，你若未来相助，我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那鲛人第一次对我歌声引诱之时，我在幻象中看见你对我……笑着迎上来，自行脱衣奉迎，做出许多……”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见我脸色不好，马上停止描述。
    “总之就是你不会做出的事情，我本意乱情迷，但发现那越发不像你，这才醒来，一剑破了那幻象，谁知那鲛人不依不饶，不断变化，以各种幻境迷惑，每一个里面都是你……各种各样的你……我血气上涌，破了那幻象几次之后，真气紊乱，几乎要支撑不住……”他急切地解释着，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幸而我来了，否则你真要把持不住跟那幻象做这种事是吗？”我语气愈发不悦，虽然我心里明白那只是幻象，但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还是觉得心中不快，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慌张地抓住我的手，说道：“不会！绝不会！”我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其实心中并未生气，但看他那样子甚是有趣，便还是扭过头，不理他。
    此时，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他似乎想辩解些什么，但看我不看他，愈发着急，抓着我的手极为用力，我略感疼痛，皱眉转头看向他。
    “不是！我当时想过，如果真气耗尽，无法破除幻象的话……我可以自爆灵体。”他说这话时极为认真，神情严肃而坚定，仿佛这不是一个轻率的念头，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抉择。
    我被他那决然的表情看得有些不自在，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别过头去，避开他那炽热又执拗的目光。
    “倒也不用如此，信阳上仙也着了那鲛人的道，已变作石像。我猜那鲛人的迷惑之道，是需要你全身心地相信并迎合此幻象，她才可将对方化为石像，你若不信，他也无法得逞。你要是死了，却也正好合了他的意。”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试图说服他放弃这过于极端的想法。
    可说完这些话，我忽然有些后怕起来。万一我并未寻找到他，或是慢了一步，他是不是真的会做出这种傻事？想到这里，我的心猛地揪紧，后背也不自觉地冒出一层冷汗。
    幸亏有那女子引路，让我能够及时找到他。若是没有这意外的指引，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我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对了！那女子还在外面。
    “我来此处，是有一女子带领着我过来的，她好似不太会说话，说出的话一字一句的，她说他认识你我，此刻她还在外面留守呢！”我急匆匆地说道，话语里带着几分感激。
    “哦她啊！无妨，让她守着吧！”泷琰真君似乎对那女子毫不挂心，头都未抬一下，手上依旧一心一意地帮我整理着衣物，神情专注而又自然。
    我见他这般态度，心中的不悦瞬间涌了上来，提高了音量说道：“无论如何是人家救了你，我看她法力挺强，该是位上仙，要不是她带我来此处，你此刻都不知变成什么样了呢。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好歹！如今你在九重天的处境不比以往，还是不要这般轻慢的态度，给自己无端树敌了吧！”
    “不是……”他显然看出了我面色的不悦，赶忙解释道，“阿幽你莫要生气，她哪里是什么上仙啊！她就是庭院里那棵槐树啊，我来之前借了点法力给她，将她点化出人形，本是想让她替我守着你，谁知我这边出现状况，我与她有感应，她自然就寻我而来。”
    什么？槐树？我这才恍然想起庭院里那棵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几乎占据庭院半壁天空的大槐树……
    “那槐树已有千年树龄，吸收天地日月精华，灵气充沛，稍加努力，早就可以化成人形了。只是它个性过于慵懒，不愿意动，我借给她发力，她这才无奈化了个人形，本想着可以与她时刻联系，知晓你的情况……阿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刚才与你为难了？”泷琰真君满脸疑惑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关切和不解。
    我摇摇头，无奈地低头扶额，心中暗自叫苦不迭：我脸色当然难看，亏我还以为她是哪家神通广大的大神，不想她竟是院子里的槐树。那棵槐树日日在庭院里，我与泷琰真君所有对话，所有互动不都被她尽收眼底？我自己那些偶尔在庭院里自言自语的私密时刻不也被她瞧了个明明白白？真是……想到这里，我不禁汗颜，都不想出去面对这尴尬的局面了。
    “阿幽，到底怎么了？”泷琰真君见我沉默不语，愈发着急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待会儿我出去该怎么面对她？一想到我们间的种种都被她知晓……”
    泷琰真君听了，先是一愣，随后轻轻笑了起来：“阿幽，你也不必如此介怀，她虽化为人形，却也不会乱说话的。她都不太会说话。”
    我哀怨看他一眼，问题的重点是她会不会说话吗？是我觉得丢脸啊！
    “阿幽，我刚刚就想问你了……你既然来寻我，是否……”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字斟句酌，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是否已是原谅我，愿意接受我了？”
    我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目光炯然，炽热而坚定，望着我极为认真地继续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阿幽，你可愿娶我了？”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手，目光里满是缱绻深情。我一惊，下意识地回握住他的手，但那视线过于灼热，仿佛能将我整个人都点燃。我被他看得几乎不敢抬头，低头犹豫了很久很久，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思绪纷乱如麻。
    终于，我鼓起勇气抬头与其对视。“我自信阳上仙那里听闻了你回九重天之后的事……其实你不用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想过很多次了，其实……我对你的情意，始终未变，只是……”我说得极为艰难，每一个字都在心中思虑再三，反复斟酌，因为如今这般境况，我觉得有些话还是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只是我与你一起，始终会害怕，会担心……当年，你还是龚霖泷时，我对你，是全然信任，全心全意将你当做一生相守之人，结果却让我……后来，你是凌光时，我对你更是毫无保留地教诲爱护，以为你会是我此生最珍爱的弟子，结果真相依旧让我……不能接受。我真的很怕了……我信你是真的爱我，心悦我，一心唯有我一人，我也亦然，但是……以后，我若要与你长相厮守，你是否还会因为别的事情，对我有所隐瞒，有所欺骗……我却是一点都没有把握的……”
    我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沉，陷入了沉默。他闻言，面色逐渐黯然，原本明亮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低头喃喃自语道：“是的……是我让你对我不再有信心……我的错……”
    “但是……”我双手再次捧住他的脸，迫使他与我对视。“你看着我，你现在告诉我，你以我发誓，此刻开始，不管你有任何理由，你对我再无欺骗，再无隐瞒，未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与我坦荡面对，若违背誓言，你此生再也见不到我。你现在说，我就愿再信你一次，这次之后，你若再骗我，我就跟你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