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码头。
约旦忙碌完一天的搬运工作,拉着劳累的比尔坐到角落木桶。
他侧过脸,观察少年写满疲惫的面容,歇息一会后出声。
“比尔,你想成为被尊敬的人吗?”
“就像城里教会中的那些教士……”
“格伦叔叔,我当然做梦都想!”半大少年不假思索应答。
落日余辉下,比尔的年轻面容上充满期待,可神情很快落寞下来。
“我满足教会那些大人收人的要求,但报名费用要三十枚银币,实在是太多了。”
“况且,我也不一定会被看中……”
“或许我能帮你出这个费用。”
约旦忽然间一句话,顿时使坐在木桶上的少年愣住。
不等后者做出反应。
约旦脸上摆出感慨表情,嘴里编起故事:“我看见你,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比尔,我年轻时同样没感染污染病,适龄入教标准,却因为没有积蓄报名错失这改变人生的机会!”
“每逢夜里,我都躺在床上痛苦的去想,若当初有钱报名成为教士,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活得又累又屈辱……”
对于“格伦”故意引诱的话语,早熟的比尔内心非常能共鸣。
他想到家里残废在床的废物老爹,顿觉自己的未来八成也会如此凄凉,在码头某次搬运事故中落下残疾。
不由面露绝望,脱口而出:“不!”
“我以后才不要活成格伦叔叔你这样……”
约旦听见少年言论,嘴里一噎。
内心感叹这倒霉孩子是真没情商。
不过用来当做借书工具人培养还是不错的。
城里的教士都眼高于顶,不愿与除开教会人士之外的“下等人”接触,那何不资助一个对自身有好感的教士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更快募集灵感。
约旦恨不得让街头卖艺乐师每天24小时给他奏曲,但那显然不现实,所以提升灵感积攒速度的办法只有获取书籍。
帮一名少年交纳报名费用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至于如何获取银币这种身外之物?
让“大盗帕鲁”出几次手即可!
“格伦叔叔,求你……求您了,只要能帮我缴纳报名费用,以后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身前,传来少年卑微恳求的声音,连称呼都替换成了敬语。
约旦自然巴不得如此,摆出可靠长辈姿态大手一挥,无不应许。
“以我跟你父亲之间的交情,谈什么报答?”
“你格伦叔叔我一生无儿无女,唯一爱好就是听音乐看看书。”
“要是你以后出息了,真成了教士,偶尔能帮我借阅教会储存的书籍就再好不过……”
夕阳渐隐,天空就快黑了。
可在比尔眼中,旁侧坐木桶上的“格伦叔叔”身姿伟岸耀眼,如暖阳般为他带来希望。
当晚。
赌场外的小巷中,不少地痞流氓遭遇不明人士击晕抢劫,痛失钱财!
这一晚,比尔内心期待的回到家门口,脸上罕见挂着笑意。
他路上时刻都在想“格伦”对他的承诺——下次教会收人时,会帮他交纳三十银币报名费。
那可是三十枚银币!
对他们这种外城区的底层居民而言,是一笔足以买命的巨款。
不能让格伦叔叔失望,一定,一定要通过选拔!
自己以后可是要成为教士的人了……
比尔长舒一口气不再想,平复表情推开破烂木门,回到现实绝望的家庭中。
家徒四壁。
唯一可被称之为家具的事物,便只有一张破烂木床,与石砖堆砌的灶台。
他瘸了一条腿的父亲正躺在床上,半张脸都是烧伤痕迹的妹妹站在床前,正在喂前者吃饭。
“噢,比尔我的好儿子,你终于回来了。”
“滚开你这赔钱的小畜生!别挡着我看你哥哥……”
残疾的中年人看见比尔,顿时兴高采烈,一把推开比尔的妹妹,任由其端着杯碗摔落在地。
啪嗒!
木盘中的食物摔落到肮脏地面上……
“该死!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就跟那个离我而去的贱人一样,连点小事都做不好,能不能像你哥哥一样懂事,当初就该给你煮了……”
看见餐盘落地,床上的瘫痪中年人大怒,对着倒在地上的女儿狂吼。
其仿佛就是在故意找茬,发泄情绪,全然不提做出推搡动作的自己才是当下一幕始作俑者。
对女儿一通臭骂完,又转过头来看向比尔,脸上堆起笑容:“你可比你妹妹要懂事多了。”
“你才是父亲的骄傲,如果不是你能赚钱,这小贱种估计也会跑……还不快去给你哥哥煮饭!”
比尔看着颤抖爬起去煮饭的幼小身影,听到来自生父口中隐隐带着讨好的话语,低下头沉默不语。
很快饭便煮好——是一些糊糊般的面坨,口感与味道都不怎么样。
但顶饱!
比尔享用这种食物,犒劳过度劳累的身体,填补胃中饥饿。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白天码头管事发放的工作餐量很少,根本就不够吃……
屋内。
只能躺在床上的中年人不时絮絮叨叨,颇有些神经质,一会惶恐不安一会如神志不清般呓语:
“天哪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的小比尔不管我了,但比尔那么懂事肯定不会离我而去的。”
“比尔你都瘦了,我分明求过那些工友帮衬你!”
“该死的盖特,山姆,拉尼斯……还有那个爱听小曲的格伦,都是不靠谱的狐朋狗友!”
“只有你才是父亲的骄傲……”
一开始,比尔只是静默倾听这些烦人的话语。
但从其谩骂的名字中听到“格伦”二字后,内心忽的对床上生父诞出一股厌恶感。
狐朋狗友?
对那位格伦叔叔来说,自身父亲这样的人才是狐朋狗友吧?
比尔吃饭动作一点点变慢,直至耳边谩骂演变成更加恶毒的诅咒,他再也忍不住了!
蹭的站起身。
比尔嘴角还残留面糊残渣,口中第一次对这位生父反驳道:
“闭嘴吧父亲!”
“不许这么说格伦叔叔,他的品质要比你高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