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客栈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位身形略显臃肿、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而出,身旁紧随的是先前进去通报的随从。
“高老六拜见东家!”
中年男子一见到高和光,便连忙躬身行礼,神色中带着几分激动与敬畏。
他是这聚福客栈的掌柜,也是高和光的心腹之人,看似憨态可掬,实则心思缜密,且是高家的家生子,对高家忠心耿耿。
“六叔,快起,这儿人多眼杂。”
高和光眼疾手快,扶住了即将下跪的高老六,轻声提醒道。
他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高家乃至其他十几户人家都已被晋国天子通缉,行事必须万分小心。
高老六闻言,顿时醒悟过来,眼前的二少爷如今可是身负重任,不宜张扬。
他压低声音,恭敬地说道:
“东家,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来。”
高和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他的四个随从随即拉着马匹和车夫从侧门悄然进入客栈,其中两人则紧随高和光身后,时刻保持着警惕。
聚福客栈作为县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客栈,规模宏大,设施齐全。
既有面向普通百姓的低廉通铺和单间,也有专为商队和大户人家准备的豪华独院。
客栈前面是一座二层的酒楼,一楼热闹非凡,酒水菜肴物美价廉,尤其是几文钱一个的肉馍馍和几文钱一碗的清酒,深受过往行人的喜爱。
而二楼则是另一番景象,每道菜都精致昂贵,却也常常座无虚席,显得格外高雅。
高和光在高老六的带领下,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堂,未曾在前厅多做停留,向着客栈深处走去。
高和光自信在市井中露面不多,不易被人认出,却未曾留意到,在斜对面的街角,有两双锐利的眼睛正悄悄注视着这一切,那是两名捕快,正默默观察着。
“钱叔,您刚才为啥拦着我?”
年轻捕快眉头紧锁,目送高和光消失在客栈内,转过身来,一脸不解地向中年捕快问道。
“这小子,还不懂规矩吧?那些逃犯,可不是咱们这些地痞小混混能随便碰的。特别是这位高家二少爷,大老爷下了死命令要抓的,赏银虽厚,也得有命花才行!你要是不怕死,自个儿去,我可不陪你疯。”
中年捕快见年轻捕快一脸不甘,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说完转身欲走。
年轻捕快一愣,随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面铺:
“钱叔,您饿不饿?咱们去那儿坐坐,点几个小菜,喝壶酒,边吃边聊。您也给我讲讲这其中的门道,如何?”
中年捕快闻言,嘴角微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年轻捕快,心里暗道这小子还算机灵,知道找个由头继续套话,而且那面铺的位置刚好能监视到客栈的动静。
他也不点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行吧,那就过去坐坐。”
面铺里,一对老夫妻正忙着收拾早市后的残局,见两位捕快进门,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哟,两位官爷,快请坐,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儿虽小,但东西干净实惠。”
老头热情地招呼着。
“给我们来几道招牌菜,再温一壶好酒,动作麻利点。”
年轻捕快熟练地报着菜名,显得颇为熟络。
“好嘞,二位官爷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来。”
老头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后厨。
两人环视一圈,果然发现一处幽静的位置,四周空无一人,便相携走过去坐下。
老妇人见状,连忙上前,用抹布仔细擦拭桌面,随后摆上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不久,热气腾腾的小菜,还有一壶温好的酒便摆上了桌。
别看这店面不大,但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增,两人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钱叔,这一杯我敬您,多谢您这些日子的悉心教导,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青年捕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满是感激。
“哎呀,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叔侄俩,我不关照你关照谁啊?”
中年捕快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那份嫌隙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情。
见四周无人,中年捕快压低声音,叹了口气说:
“侄儿,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何拦着你?”
“侄儿正是不解,还请钱叔明示。”
青年捕快连忙拱手,低声询问。
“实话告诉你吧,那高家二少爷,你动不得!”
中年捕快语气凝重,
“高家几百年的根基,势力盘根错节,你若是真抓了他,虽然能立大功,但日后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你以为衙门能护你周全?别忘了,这世道,人心比鬼还可怕。”
青年捕快闻言,心中一惊,但又不甘心地反驳道:
“他们敢?我可是公差,背后有衙门撑腰!”
“嘿,你这想法在太平时候或许行得通,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乾帝和天子正斗得不可开交,你这时候去触高家的霉头,不是找死吗?”
中年捕快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你抓了他,万一将来天子败了,官府要清算,高家更要找你算账,到时候你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钱叔,你是说……天子会败?”
青年捕快震惊之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
“世事难料啊,侄儿。”
中年捕快叹了口气,
“虽说天子手握几十万精兵,但战场上的胜负,谁又能说得清呢?咱们这些小人物,还是安分守己,别卷进这些大人物的争斗中去为好。”
青年捕快沉默片刻,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不甘心放弃这次立功的机会,又担心自己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最终,他还是决定听从钱叔的劝告,毕竟,在这个乱世之中,能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钱叔语重心长地说:
“这天子的兵马啊,数目听着唬人,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连十五万都凑不齐。剩下的大多都是新兵蛋子,要是乾帝那边突然发难,这仗打起来,胜负还真悬着呢!”
……